那由纯粹星光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静静地立于银色建筑的顶端,其散发出的意念古老而温和,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沧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它的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林璟的心头。
“现实……的代价?”林璟悬浮在那片由银色星辉撑开的、唯一的稳定空间内,归墟星寂气自然流转,抵御着外围那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他看着那星光人形,眼神锐利而坦诚,“还请阁下明示。”
星光人形微微颔首,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林璟的肉身,直视其元婴与灵魂:“此地,乃帝国‘现实锚定计划’最终实验场——‘永夜方舟’残骸。我,是此地方舟主控灵智,‘守夜人’阿尔法的最后残留。”
它的意念带着回忆的波澜:“为了对抗‘终末回响’带来的法则崩塌与高维侵蚀,帝国倾尽所有,试图打造能稳固现实、定义‘存在’的终极壁垒。‘现实锚定技术’,便是核心。”
“然而,我们失败了。”阿尔法的意念中充满了遗憾与一丝释然,“并非技术不足,而是……代价过于沉重。”
它伸出一只星光手臂,指向周围那绝对的黑暗:“‘锚定现实’,意味着必须承载现实之‘重’。如同灯塔,照亮一方,便需承受所有风浪的冲击。承载此方舟核心,需以自身意志、记忆、乃至部分存在本质,与锚定法则深度融合,化作维系这片‘现实孤岛’的……基石。”
“一旦成为基石,便将与此地永恒绑定,意识融入法则运转,再难脱离,亦难干涉外界。如同……永恒的守望者,孤独地对抗着外界的虚无与侵蚀。”
阿尔法的“目光”再次落在林璟身上:“年轻的归墟行者,你身负星墟镜,执掌独特寂灭道韵,更有‘归墟’之灵相伴,确是继承此技术、维系此方舟的最佳人选之一。但,你需明白,接受这份力量,便意味着承担这份永恒的职责与孤独。你的道途,你的自由,或许将止步于此。”
“这,便是‘现实’的代价。”
林璟沉默了下来,心中巨震。他没想到,“现实锚定技术”并非一件可以带走的器物或知识,而是一种需要以自身存在去融合、去承载的……状态!
成为这片黑暗宇宙中孤岛的基石?永恒的守望者?放弃自由驰骋星海的未来,将自身禁锢于此地?
这个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他追求力量,探寻真相,是为了在注定寂灭的宇宙中,为文明,为自身,争得一线生机与超越的可能,而非为了成为一个永恒的“坐标”,哪怕这个坐标至关重要。
阿尔法静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它见过太多寻求力量的生灵在得知真相后的犹豫与退缩。
林璟的目光扫过这片由银色星辉撑起的微小空间,感受着其中那份顽强不屈的“存在”意志。他能想象,在“终末回响”肆虐、维度吞噬者环伺的黑暗宇宙中,这样一个稳定的“现实孤岛”是何等珍贵。它或许能成为文明最后的火种保存地,或许能成为对抗高维侵蚀的前哨站。
但是,以牺牲一个“归墟行者”的未来为代价,值得吗?
他的道,是行走,是超越,是于寂灭中定义新生,而非固守一隅,哪怕这一隅再重要。
就在林璟心中天人交战,权衡利弊之际,他肩头的小黑猫,却忽然轻轻“喵”了一声。
它从林璟肩头跃下,落在冰冷的银色甲板上,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那座残破的陀螺仪建筑。它仰起头,看着顶端的阿尔法,蓝宝石般的眼眸中,不再是慵懒或好奇,而是流露出一种……理解,甚至是一丝……认可?
它伸出爪子,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银色金属。
嗡——!
一股远比阿尔法更加古老、更加本质、仿佛源自宇宙诞生之初或终结之地的意蕴,从小黑猫的爪尖流淌而出,与那银色建筑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整座“永夜方舟”残骸,猛地一震!其表面流淌的银色星辉骤然变得明亮、稳定了许多,甚至连撑开的那片球形空间,都似乎向外扩张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阿尔法的星光身躯剧烈地波动起来,传递出难以置信的意念:“这……这是……源初的‘定义’之力?!您……您究竟是……”
小黑猫收回爪子,甩了甩尾巴,回头瞥了林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明白了吗?笨蛋。”
林璟福至心灵,瞬间明悟!
猫祖宗的意思,并非让他去成为“基石”,而是在告诉他——真正的‘现实锚定’,并非固守,而是‘定义’!
如同它刚才所做,以其归墟本源之力,并非融入,而是“加强”了这片现实孤岛的存在!这是一种更高层面的、以自身意志与力量,去“定义”何谓现实,去“加固”存在边界的能力!
他不需要牺牲自已的未来与自由,去成为一块被动的“基石”。他完全可以凭借自身不断成长的“归墟行者”之力,像猫祖宗那样,去主动地“锚定”现实,甚至……在未来,去“定义”新的现实!
想通了这一点,林璟眼中顿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看向阿尔法,语气坚定而清晰:“阁下,我明白了。我愿继承‘现实锚定’的知识与奥秘,但并非以成为‘基石’的方式。我将以我自已的道路,去理解它,掌控它,并运用它,去守护更多需要守护的存在,去锚定更广阔的现实!”
阿尔法沉默了片刻,星光身躯缓缓平复。它看着林璟,又看了看那只重新跃回林璟肩头、恢复慵懒模样的小黑猫,最终,发出了一声仿佛解脱般的叹息。
“原来……还有这样的道路……‘归墟行者’……我明白了……”
它的意念中不再有沉重,而是充满了新的希望。
“那么,年轻的行者,请上前来。我将‘现实锚定’的奥秘,传承于你。希望你能……走出不同于帝国的,属于你的……锚定之路。”
一道更加凝练、蕴含着无数银色符文与法则信息的星光,自阿尔法手中流淌而出,缓缓飞向林璟。
这一次,林璟再无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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