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下连队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尖锐的紧急集合哨就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钢七连的训练场上,所有的新兵老兵,都已经全副武装,整齐列队。
连长高城,背着手,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同志们!”
高城的声音,中气十足,在清晨的冷风中传出很远。
“欢迎你们来到钢七连!”
“但是,我得提醒你们一句,到了这里,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钢七连,不要废物!也不养闲人!”
“我们这里,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强者为王!”
“谁的军事素质过硬,谁的拳头硬,谁就能在这里赢得尊重!”
“反之,谁要是拖了连队的后腿,谁要是给我们钢七-连丢人!”
高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一个新兵的脸。
“那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他的目光,在许三多的身上,特意多停留了两秒。
那意思,不言而喻。
许三多被他看得浑身一颤,脑袋又垂了下去。
“今天,你们下连队的第一个训练科目!”
“五公里武装越野!”
“我不管你们在新兵连跑什么成绩,到了我这里,只有一个标准!”
“二十分钟以内,是合格!”
“十八分钟以内,是优秀!”
“跑不进二十分钟的,今天晚上,没饭吃!”
“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吼声震天,但新兵们的脸上,大多都露出了一丝苦色。
五公里二十分钟?
这在新兵连,可是尖子兵才能跑出来的成绩。
现在,竟然只是一个合格线?
这钢七连,也太变态了吧!
只有祁同伟,罗元征少数几个人,脸上依旧平静。
这点强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好!”
高城满意地点了点头。
“各班带开!准备出发!”
一排一班的队伍里。
班长马鸣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这群兵,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祁同伟,罗元征,赵瑞龙,成才,这几个都是顶尖的。
可偏偏,多了一个许三多。
这个“试点兵”,就是个定时炸弹。
别说二十分钟了,他能在半个小时内跑完,都算是烧高香了。
“都打起精神来!”
马鸣大声吼道。
“今天,是咱们新兵在钢七连的第一次亮相!都给我拿出吃奶的劲儿来!”
“谁要是给我丢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他的目光,同样狠狠地瞪了一眼许三多。
许三多吓得脖子一缩,更不敢抬头了。
“预备!”
“跑!”
随着高城一声令下,所有战士,如同猛虎下山,冲了出去。
罗元征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在钢七连,打响自己的第一炮。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罗元征,才是新兵里最强的!
成才紧随其后,他的节奏保持得很好,不急不躁。
祁同伟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跟在队伍的中间。
他没有去争那个第一。
对他来说,这种基础体能训练,没有任何挑战性。
他更在意的,是观察。
观察这个连队,观察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而许三多,从一开始,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的呼吸很快就乱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
他想跑快点,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他眼睁睁地看着大部队,离他越来越远。
孤独,无助,还有深深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放弃。
可他的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史今班长那张憨厚的笑脸,和祁同伟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睛。
“钢七连的兵,可以被打死,但不能被吓死。”
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回响。
“我不能放弃……我不能给班长丢人……”
许三多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迈动着自己的双腿。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无法用意志来弥补的。
当罗元征第一个冲到终点时,计时器上的时间,定格在了十七分五十秒。
一个极其优秀的成绩。
“怎么样?”
罗元征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容,挑衅地看了一眼陆续到达的祁同伟和成才。
祁同伟的成绩,是十八分零五秒。
成才的成绩,是十八分二十秒。
都进入了优秀的行列。
一班的老兵,像伍六一,史今他们,也都在十九分钟左右,完成了全程。
整个一班,除了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跑道的尽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二十分钟的合格线,早已经过了。
二十五分钟。
三十分钟。
那个瘦小的身影,才终于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是许三多。
他脸无人色,嘴唇干裂,身上的军装,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
他每跑一步,都像是在用尽自己全部的生命。
当他终于,拖着那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冲过终点线时。
他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计时器上的时间,最终定格在了三十二分十五秒。
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羞耻的成绩。
“哈哈哈哈!”
罗元征第一个,毫不掩饰地大笑了起来。
“三十二分钟?我操,这家伙是爬过来的吗?”
“真是个废物!我们钢七连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这种人,是怎么混进钢七连的?真他妈是个笑话!”
周围的跟班们,也跟着肆无忌惮地嘲笑着。
就连其他班的战士,看许三多的眼神,也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高城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
他钢七连,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丢人的兵!
“许三多!”
他怒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史今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他想上去求情,却被班长马鸣一把拉住。
马鸣对他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个时候,谁求情都没用。
许三多,必须承受连长的怒火。
“你跑的这是什么狗屁成绩!”
高城走到瘫在地上的许三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三十二分钟!你刷新了我们钢七连建连以来的最差记录!”
“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来当兵?凭什么来我们钢七连?”
“就凭你跑得慢吗?还是凭你会投降?”
高城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严厉,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在许三多的心上。
许三多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哭?你还有脸哭?”
高城看到他那副窝囊的样子,火气更大了。
“我们钢七连,流血不流泪!”
“像你这样的软蛋,根本不配待在这里!”
“现在,立刻,给我收拾东西,滚回你的新兵连去!”
高城的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雷,在许三多的脑子里彻底炸响。
滚……滚回去?
他不要!
他好不容易才来到钢七连,他好不容易才能跟史今班长在一起!
他不能走!
“不……我不走……”
许三多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高城,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哀求。
“连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下次一定能跑好……”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高城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祁同伟,动了。
他从队伍里走了出来,站到了高城和许三多的中间。
“报告连长。”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
“我认为,不能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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