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袁朗这只老狐狸，高城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浑身舒坦。
他哼着小曲，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病房区。
他觉得，自己现在，也是个会玩“心眼”的人了。
对付他那个市长小叔，肯定也是手到擒来。
他拨通了高育良的电话，清了清嗓子，准备把刚才跟袁朗的那套说辞，再复述一遍。
“喂，小叔啊。”
高城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不过于热情，也不显得生分。
“城子啊，考虑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高育良温和的声音。
“嗯……考虑得差不多了。”高城故意拖长了音调。
“原则上呢，我是同意的。”
“毕竟，地方上的稳定，也是我们军队的责任嘛。”
“我们钢牙大队，作为人民的子弟兵，为人民服务，也是应该的。”
高城先是给自己戴了顶高帽，把姿态摆得很高。
这是祁同伟教他的第一招，叫“先声夺人”。
“但是呢……”他话锋一转。
“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哦？有什么难处，你说说看。”高育良的语气，依旧平静。
“小叔，你也知道，我们钢牙，是新成立的部队。”
“说得好听点，是师直属的王牌。”
“说得难听点，就是个草台班子。”
“营房是人家淘汰下来的，装备是团里仓库底下的，训练经费，更是少得可怜。”
高城开始哭穷，这是祁同伟教他的第二招，叫“卖惨”。
“就拿这次去西南边境打仗来说吧。”
“我们的人，穿着破烂的作训服，拿着快要报废的烧火棍，去跟人家装备到牙齿的国际雇佣兵打。”
“虽然最后是赢了，可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两个兄弟，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剩下的，个个带伤，现在还都在医院躺着呢。”
“祁同伟那小子，伤得最重，现在还下不了床。”
高城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和悲伤。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
但感情，却是真的。
一想到牺牲的兄弟，和他现在手底下这群，躺在病床上的兵，他心里就堵得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城子，辛苦你们了。”高育良的声音里，也多了一丝真诚。
“你们是国家的英雄，人民，会记住你们的。”
“光记住有什么用？”高城顺势接话，“我们当兵的，流血牺牲，图的不是什么名声。”
“我们图的，是能让我们手底下的兄弟们，在战场上，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小叔，你也是当领导的，你应该明白。”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好的装备，没有好的后勤保障，我们怎么去打仗？怎么去打胜仗？”
“所以，”高城深吸一口气，终于图穷匕见。
“这次，让我们钢牙去帮你们岩台市干脏活累活，可以。”
“但是，你们地方上，总得给我们一点‘出场费’吧？”
“出场费？”高育良在那头，显然是愣了一下。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耿直得像根木头的侄子，竟然会跟他提这种条件。
“对，出场费。”高城硬着头皮，把祁同伟教他的话，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
“我们钢牙大队，现在缺个像样的训练基地。”
“听说你们岩台市郊区，有块地，以前是废弃的靶场，一直空着，能不能划给我们？”
“我们还缺一套，城市反恐作战的模拟训练系统。”
“听说你们市公安局，刚从国外进口了一套，能不能，也让我们的人，去用用？”
“还有，我们的训练经费，实在是太紧张了。”
“你看，能不能，以‘军警联合演习’的名义，从市财政里，给我们拨一笔，专项资金？”
高城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无赖，是个趁火打劫的土匪。
电话那头，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高城紧张地，握着电话，手心已经全是汗。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高育良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
然而，许久之后。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阵，低沉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
高育良笑了。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奈，欣赏，和一丝，了然。
他不用猜也知道，这番滴水不漏，处处拿捏着分寸的话，绝对不可能是他这个傻侄子自己想出来的。
这背后，肯定有那个妖孽的影子。
祁同伟。
这个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如今，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连他都感到心惊的地步。
他不仅能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还能在官场上，翻云覆雨，长袖善舞。
他这是在，借着自己的手，借着梁书记的势，为他那支新生的部队，谋取最大的利益。
好小子。
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
“城子啊。”高育良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
“原则上，我同意。”
“什么？！”这次，轮到高城愣住了。
他没想到，高育良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你……你都同意了？”
“嗯。”高育良应了一声。
“靶场那块地，我明天就去跟国土局打招呼，尽快把手续给你们办下来。”
“公安局那套模拟系统，以后你们钢牙的人，随时都可以去用。”
“至于专项资金，我会以市委的名义，向省里打报告，专门为你们申请一笔，用于改善装备和训练条件的，特别经费。”
高育良的每一个承诺，都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高城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给砸中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高育良的话锋一转。
“小叔，您说！”高城现在是心情大好，拍着胸脯保证。
“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赵瑞龙的案子，你们必须给我，办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高育良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我需要你们，拿到他所有的，犯罪证据。”
“我需要你们，把他那个所谓的‘衙内圈子’，给我连根拔起！”
“我需要你们，用雷霆手段，还岩台市一个，朗朗乾坤！”
“这个案子，关系到我的前途，更关系到，梁书记在省里的，布局。”
“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高城听着电话里，高育良那充满了杀伐果断的语气。
他知道，自己这位一向以儒雅示人的小叔，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而他，和他的钢牙，就是那把，递到他手上的，杀人的刀。
“小叔，你放心。”高城的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钢牙，接下的任务，就从来没有，完不成的。”
“不过，具体什么时候能去，还得看，祁同伟的伤势恢复情况。”
“这个你不用担心。”高育良笑了笑。
“我已经跟军区总医院的院长打过招呼了。”
“他们会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来为我们的英雄，治疗。”
“保证让他，尽快康复。”
挂断电话，高城感觉自己，还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没想到，祁同伟那个看似疯狂的“敲竹杠”计划，竟然真的，成功了。
而且，还取得了，远超他想象的，成果。
他看着隔壁病房，那个还躺在床上，一脸平静的年轻人。
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名为“敬畏”的情绪。
这个妖孽。
他到底，还有多少，自己看不透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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