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军区总医院的走廊,静得能听见巡逻哨兵的呼吸声。
但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钢牙大队,即将出征。
祁同伟的病房,灯火通明,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作战室,俨然是这次双线作战的总指挥部。
他坐在轮椅上。
面前是两台军用笔记本电脑。
一台屏幕上,是岩台市的详细街区地图,每一栋楼宇都被精确标注。
另一台,则是朱日和基地的三维地形图,山川沟壑,一览无余。
屏幕的光在他脸上跳跃,将他的侧脸勾勒得轮廓分明。
他的手指在特制的静音键盘上移动,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屏幕上,无数数据和符号无声地奔流、重组、推演。
他不是在看电脑。
他是在俯瞰横跨两个省份的,巨大沙盘。
“笃笃笃。”
敲门声很轻,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克制。
“进来。”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视线未曾离开屏幕。
门开了,吴哲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整个人从气质上看,更像一个要去一线城市进行商业谈判的企业高管。
只有那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的笔直脊梁,和镜片后偶尔闪过的锐气,泄露了他真正的身份。
“都准备好了?”祁同伟问,头也没抬。
“报告,准备完毕。”吴哲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刀锋’小组,六人,我跟成才之外,其余四名队员,都是技术侦察和城市渗透的顶尖好手。”
“明早六点的民航,直飞岩台。”
“嗯。”
祁同伟应了一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动轮椅,面向吴哲。
“到了岩台,记住我跟你说的第一条铁律。”
他的声音不重,却让吴哲的神经瞬间绷紧。
“不要先去找高育良。”
吴哲的瞳孔微微一缩,镜片后的目光透出浓浓的不解:“为什么?他不是我们这次行动在地方上的总负责人吗?”
“他是名义上的棋手,但他离棋盘太远,甚至自己也是棋子。”
祁同伟的眼神幽深,仿佛能吞噬光线。
“官场,比战场更讲究亲疏远近。高育良一个代理市长,初来乍到,根基未稳,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你现在大张旗鼓地去找他,等于把他架在火上烤,同时,也把我们自己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
吴哲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那我们应该找谁?”
“市公安局,陈国涛。”
祁同伟吐出了这个名字。
“鬼愁涧,我们有过命的交情。这个人嫉恶如仇,是个真正的实干家。”
“最关键的是,他跟赵瑞龙集团是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他手里,攥着最一线、最原始、也最要命的情报。”
“他,才是我们在岩台市,唯一能百分之百信任的,盟友。”
祁同伟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型号老旧的诺基亚手机,递给吴哲。
“加密卫星电话,全球定位都无法追踪。”
“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陈国涛的。”
“单线联系。”
祁同伟的语气陡然加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记住,从现在开始,直到任务结束。在岩台,除了‘刀锋’小组的兄弟,你唯一能信的人,只有陈国涛。”
吴哲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他艰涩地开口:“包括……高育良市长?”
“对,包括他。”祁同伟缓缓点头,眼神冷冽。
“官场之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高育良是盟友,但他背后牵扯着整个汉东的利益集团,他的屁股坐得越高,顾虑就越多。”
“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后手,一把能掀翻桌子的后手。”
吴哲接过那个手机。
入手冰冷,沉甸甸的。
他感觉自己攥着的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一份足以引爆岩台政坛的黑材料。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年轻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感,第一次从心底升起。
这份算计,这份城府,这份洞穿人心的布局。
太可怕了。
“我明白了。”吴哲郑重地点头,将手机贴身收好。
“去吧。”祁同伟摆了摆手,“到了岩台,随时汇报。”
吴哲走后,病房重归寂静。
祁同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岩台这盘棋,最关键的一子,他已经落下。
接下来,就看吴哲这个“执棋人”,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就在这时——
“砰!”
病房的门,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撞开。
高城黑着一张脸,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同样面色不善的伍六一。
“你小子,倒是真会当甩手掌柜!”
高城大马金刀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结实的床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瞪着祁同伟,没好气地嚷嚷:“最难啃的骨头,全扔给老子!你自己倒好,坐在这儿喝茶吹空调,遥控指挥,美得很呐!”
“大队长,你要是想去岩台跟那帮官老爷勾心斗角,我双手双脚赞成。”祁同伟笑了,牙齿很白。
“滚蛋!”高城骂了一句,却又自己把话头接了过去,“老子天生就是打仗的命!跟那帮弯弯绕绕的人精打交道,不出三天就得被他们卖了还帮着数钱!”
他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比谁都清楚,祁同伟的安排,就是眼下唯一的,也是最优的解法。
“你小子,就是算准了老子的脾气,把老子当枪使,对不对?”高城还是不爽,非要找回点场子。
“大队长,你不是枪。”
祁同伟看着他,笑容敛去,神情变得异常认真。
“你是炮。”
“是我们钢牙大队,最重,最响,也最能一锤定音的,一门重炮!”
高城愣住了。
祁同伟的眼神变得极具侵略性,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朱日和这一仗,你必须去,也只能你去!为什么?”
“袁朗那只老狐狸,嘴上跟咱们称兄道弟,骨子里,他看得起我们这支东拼西凑的‘草台班子’吗?c军那个‘狼牙’,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压根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所以,这一仗,你不仅要赢,还要赢得他们胆寒!赢得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
“你要用一场碾压式的胜利,告诉A7的所有人,告诉袁朗,告诉狼牙,我们钢牙,到底是什么成色!”
“你要用你的拳头,打出咱们A军区的威风!打出你高城自己的,赫赫威名!”
祁同伟盯着高城的眼睛,一字一顿。
“这一仗,不是为我,也不是为钢牙。”
“是为你自己打的!”
高城看着他,看着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他胸膛里那股属于钢七连连长的骄傲,属于钢牙大队长的荣誉,被这句话“轰”的一声,彻底引爆!
是啊。
老子是谁?
老子是高城!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了?
“好!”高城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床又是一晃,“你小子,别的不行,给老子灌迷魂汤倒是一套一套的!”
“你给老子等着!朱日和那一仗,我高城,要是不能把那个什么狗屁‘狼牙’给打出屎来,我就不叫高城!”
他转头,目光如电,射向旁边的伍六一。
“六一,点齐人马,这次,你跟我一起去!”
“是!”
伍六一的胸膛猛地一挺,那张冷硬的脸上,也写满了昂扬的战意。
他看了一眼站在祁同伟轮椅后的史今,嘴唇动了动,只喊了一声:“班长……”
这一去,兵分两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史今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憨厚地笑了。
“放心去。”
“家里,有我,有同伟,你们不用操心。”
“照顾好连长,也照顾好自己。”
“嗯!”伍六一重重地点头,眼眶有些发烫。
夜,越来越深。
出征前的最后一点宁静,即将被黎明的号角撕碎。
……
翌日,清晨。
晨曦微露,机场跑道上,两架军用运输机静静地趴伏着,像是两头即将苏醒的钢铁巨兽。
跑道一边。
是吴哲带领的“刀锋”小组,便装,背包,混在人群里,像是一群即将出游的驴友。
每个人的脸上,都压抑着紧张和期待。
跑道另一边。
是高城带领的“战斧”小组,全副武装,杀气腾腾。迷彩油彩下,每一双眼睛都闪烁着冰冷的战意。
高城站在队伍最前,看向另一边的吴哲。
吴哲也正看着他。
两个男人,没有说话。
只是隔着巨大的跑道,遥遥地,互相点了点头。
一个,将深入龙潭虎穴,玩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心战。
一个,将奔赴铁血沙场,打一场硬碰硬的荣誉之战。
螺旋桨开始转动,卷起巨大的气流,吹动着所有人的衣角。
两扇厚重的舱门,缓缓关闭。
下一秒,两架运输机发出巨大的轰鸣,载着钢牙大队的两个拳头,载着他们截然不同的使命,呼啸着,冲向了两个方向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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