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没有立刻发飙。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换,只是慢悠悠地站直了身体。
然后,他把手里那根只抽了一半的烟,在粗糙的水泥墙上摁灭,火星滋滋作响。
最后,像收起什么宝贝一样,把那半截烟屁股小心翼翼地揣回了兜里。
整个过程不快,甚至可以说有点磨叽。
可就是这副抠抠搜搜的模样,却让整个监仓的嘈杂声瞬间消失了。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死死地钉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
刚才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刀哥,和他身后那群肌子,脸上的嘲讽笑容僵住了。
他们看出来了。
这小子,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豹子刚才那一脚,踹得太专业了,又快又狠,角度刁钻,一看就是练家子。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踹完人之后,豹子那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从一头恶狼瞬间变成一条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那谄媚,那卑微,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能让豹子这种在看守所里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油条,都心甘情愿当舔狗的人。
能是普通角色吗?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刀哥不是纯粹的莽夫,能在另一个监区当上老大,脑子还是有的。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发凉。
今天这事,好像有点邪门。
他盯着祁同伟,嗓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兄弟,盘亮条顺,哪座山头的?”
这是道上的黑话,问的是你跟谁混的,后台是谁。
翻译过来就是:哥们,报个名号,看看我惹不惹得起。
祁同伟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
那眼神,怎么说呢?
就像人类在散步时,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蚂蚁。
没有情绪,没有波澜,甚至都懒得抬脚。
因为不配。
他压根没理刀哥,反而扭头看向了身边的豹子,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
“他,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是!强哥!”
豹子一听这话,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腰弯得更低了,指着那个刚被他踹倒,正哼哼唧唧想爬起来的倒霉蛋,满脸的义愤填膺。
“就是这个不开眼的玩意儿!他狗胆包天,敢对您老人家出言不逊!”
“哦。”
祁同伟就回了一个字。
然后。
他动了。
没人能形容出那是什么样的速度。
前一秒,他还靠在墙角。
后一秒,一道残影掠过。
他的人,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了那个骂人的马仔面前。
在刀哥和他所有小弟惊恐到瞳孔地震的目光中。
祁同伟抬起了他的右脚。
然后,简简单单地,踩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踩在了那个马仔为了撑地,而伸出来的右手手掌上!
“咔嚓——!”
一道比之前豹子踹人时,清脆十倍、恐怖百倍的骨头碎裂声,炸响在死寂的监仓里!
这声音,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直通天灵盖!
“啊——!!”
紧接着,是一声短促到极致,却又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那个马仔,眼睛瞪得像死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只手。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
它像一块被铁锤砸烂的饼干,以一种违反人体构造学的角度,诡异地扭曲着。
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穿了皮肤,带着血丝,暴露在空气中。
一滩暗红的血,从手掌下迅速蔓延开来。
然后,那马仔两眼一翻,脖子一歪,很干脆地……疼晕了过去。
废了!
神仙来了都拼不回去了!
这一脚,不仅是踩断了骨头那么简单,那股阴狠的力道,直接把他的腕关节都给震碎了!
狠!
这是他妈的什么神仙狠人啊!
整个监仓,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所有人都被这超出理解范围的一幕,吓得魂飞天外。
打架?斗殴?
不!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
这叫单方面的屠杀!
刀哥和他身后那十几个小弟,脸色“唰”的一下,白得像墙皮,嘴唇哆哆嗦嗦,牙齿上下打架,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他们看着祁同伟的眼神,已经不是凝重了。
是恐惧!
是兔子看见了史前霸王龙,是蚂蚁看见了人类的鞋底!
是一种刻在基因里,对天敌的原始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豹子会怕成那副孙子样!
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是从十八层地狱里请假出来溜达的魔王!
祁同伟慢条斯理地抬起脚,在那昏死过去的马仔衣服上,蹭了蹭鞋底的血。
他甚至都没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杰作”。
他转过身,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再一次落在了刀哥的脸上。
他歪了歪头,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语气还跟刚才一样平淡。
“现在,你觉得,我他妈是哪根葱?”
声音不大。
但听在刀哥的耳朵里,却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刀哥的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膀胱正在发出强烈的抗议,一股热流随时可能冲破束缚。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场面话,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水泥,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只要自己再多蹦出一个字,下一秒,被踩成肉泥的,可能就不是手了。
是他的头。
“噗通!”
一声闷响。
在全场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
这位刚刚还气焰嚣张,准备过来吞并地盘的A4区牢头。
双腿一软,膝盖和坚硬的水泥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他的头,重重地磕了下去,额头死死地贴着冰冷的地板。
姿态,虔诚得像是在朝拜神明。
“强……强哥……”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又尖又细,带着哭腔,充满了卑微到骨子里的哀求。
“我……我错了!我瞎了我的狗眼!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东西!”
“求求您,求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他身后那十几个壮汉,这才如梦初醒。
一个个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噗通噗通噗通”,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
磕头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豹子站在一旁,看着这堪称奇观的一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迪。
我滴个亲娘嘞!
他知道强哥猛,但万万没想到,强哥能猛到这个地步!
这已经不是能打的范畴了!
这是神迹!
一脚,仅仅一脚,就让另一个监区的老大带着十几号人集体下跪磕头!
这份霸道,这份狠厉,这份视人命如草芥的淡然……
豹子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既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又感到一种病态的、无与伦比的兴奋!
赌对了!
老子这辈子最大的一场豪赌,赌对了!
这个叫“强子”的男人,绝对是“教授”最需要的那种人!不,他就是“教授”苦苦寻觅的答案!
跟着他,别说吃香喝辣了,以后在组织里横着走都不是梦!
想到这里,豹子看着祁同伟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了。
那是狂热!是信仰!
他屁颠屁颠地跑到祁同伟身边,声音都带着颤音。
“强哥,牛逼!强哥,威武!”
祁同伟没搭理他。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跪在地上,抖得快散架的刀哥。
“想活命吗?”他开口了。
“想!想!做梦都想!”刀哥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磕得脑门都红了。
“行。”祁同伟嘴角那抹弧度,变得有些冷。
“给你个机会。”
他抬起手指,指了指不远处那扇厚重的,代表着监狱规则的铁门。
“现在,带着你的人,去砸门。”
“告诉外面的条子,就说,这里有人要越狱。”
“啥玩意儿?!”
刀哥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三个大字:你疯了?
在看守所里袭警?组织越狱?
这他妈是嫌命长,主动申请花生米套餐啊!罪上加罪,神仙难救!
“你不乐意?”祁同伟的眼神,冷了三分。
“不……不是……”刀哥吓得差点当场尿出来,双手摇得像拨浪鼓。
“强哥,我……我不敢啊……这……这是死罪啊……”
“不敢?”
祁同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容,在刀哥看来,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要恐怖一万倍。
“那就,现在死。”
说完,他再次,缓缓抬起了那只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右脚。
“不!不要!”
刀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我去!我去!我马上去!”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转身对着身后那群已经吓傻了的马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都他妈跪着等死呢?!想不想活了?!”
“快!都给老子起来!跟我一起去砸门!砸门是我们的梦想!!”
一群人,像一群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狗,嗷嗷叫着,用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冲向了那扇铁门。
他们用身体、用拳头、用脚,用上了吃奶的力气,疯狂地撞击着那扇代表“秩序”的铁门。
“哐当!哐当!哐当!”
巨大的撞击声和歇斯底里的嘶吼声,瞬间响彻了整个A区。
尖锐的警报声,紧接着划破了看守所的宁静。
无数狱警手持警棍和防爆盾,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一场史无前例的看守所暴动,就在祁同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被强行引爆了。
而他,这场暴动的总导演。
却像个事不关己的观众。
溜达回了属于他的那个墙角。
坐下,闭上了眼睛。
仿佛外面那愈演愈烈的混乱和喧嚣,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热闹的戏剧。
豹子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那张平静到可怕的脸。
他心里对这个男人的敬畏,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立威?
不,这不仅仅是立威。
这是在递投名状!
一份用别人的血和前途,用整个看守所的秩序,来书写的,独一无二的,滴血的投名状!
他用这种最疯狂、最直接的方式,向自己,向自己背后的“教授”,展示了他无可估量的价值。
和那深不见底的野心。
就在这时。
混乱中,一个狱警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到了A3仓的门口。
他没有进来,只是隔着铁栅栏,飞快地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塞进了守在门口的豹子手里。
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了混乱的人群中。
豹子心脏一跳,急忙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简短的字。
“三天后,出去。有人,接你。”
豹子看着纸条上的字,又抬头看了看那个闭目养神,仿佛已经睡着的年轻人。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无比狂热的笑容。
他知道。
自己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而这个叫“强子”的男人的真正舞台。
大幕,即将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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