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京州西郊,那座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此刻却亮如白昼。
主建筑的客厅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凝固住空气。
马汉东和玫瑰,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笔直地站在门口。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和担忧,目光却始终不敢投向客厅的中央。
那里,祁同伟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染了太多情绪的学士服,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了线条分明的锁骨。
他的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他没有喝,只是看着茶水中自己那模糊的倒影,一言不发。
在他的身边,李玲玲局促不安地坐着,双手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头埋得很低,不敢去看祁同伟的脸。
而那两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变故的小男孩,此刻已经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他们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小小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地蹙着,仿佛在做着什么不安的噩梦。
许久,许久。
祁同伟终于动了。
他端起那杯凉茶,一饮而尽。
那苦涩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说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像一潭没有任何波澜的古井。
但李玲玲的身体却因为这两个字而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同伟……我……”
她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想说我给你添麻烦了。
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了更加汹涌的泪水。
祁同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没有责备,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不耐烦。
那目光像一片深邃的夜空,平静地包容着她所有的脆弱和无助。
李玲玲看着他那双眼睛,心里那根紧绷了三年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将这三年来所受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都化作了断断续续的哭诉。
“你……你当年去当兵以后没多久我就发现我怀孕了……”
“我当时又害怕又慌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去找你,可是部队里有纪律,我根本联系不上你……”
“我给你家里写信也全都石沉大海……”
祁同伟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他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以他当时在部队里的地位,和他家的通信,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中断。
是赵家?还是梁家?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我当时想过去医院把孩子打掉……”李玲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后怕,“可是,我……我舍不得……”
“那是我和你的孩子啊……我怎么能那么狠心……”
“后来,学校那边,我办了休学。我想着先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等你回来。”
“我最好的朋友,小雅,她说她要去m国发展,说那边有个华人商会,能提供很好的工作机会,让我跟她一起去。”
“我当时走投无路就信了她……”
说到这里,李玲玲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不堪回首的表情。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可我到了那边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华人商会!”
“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组织!”
“他们把我们所有人的护照都收走了,把我们关在一个像集中营一样的地方,逼我们去打电话,去骗国内的人。”
“我那时候才知道小雅她也是被骗过去的……”
“我们想跑,可是根本跑不掉。那里守卫森严,跑出去的人被抓回来,下场都……都很惨……”
她的身体因为回忆起那些恐怖的画面而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祁同伟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那冰冷的、颤抖的手。
“别怕。”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都过去了。”
李玲玲看着他那双温暖的干燥大手,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量。
她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后来,我在那里生下了他们两个……”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两个熟睡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慈爱。
“是双胞胎,老大叫祁念,老二叫祁远。”
“念远的远,思念的念。”
“我想着就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要让他们记住他们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祁同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念,远。
祁念,祁远。
他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眶没来由地一阵阵地发酸。
“生下他们之后,我的日子更难了。”
“那个组织的头目,看我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就……就想对我……”
李玲玲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
祁同伟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一股冰冷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我拼死反抗,差点被他们打死。”
“是小雅,她……她为了救我,主动替我……”
李玲玲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捂着嘴,发出了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祁同伟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那个叫小雅的女孩最后的结局一定很惨。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不能再软弱了。”
“我要活下去,我要带着我的孩子活下去。”
“我开始学着去适应那里的规则。”
“我学着去骗人,去算计,去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李玲玲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那里面闪烁着一种与她那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坚韧和狠厉。
“我花了三年时间。”
“我从最底层的一个打电话的话务员,一步一步地做到了那个组织的一个小头目。”
“我终于有机会接触到他们的核心机密。”
“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逃跑的机会。”
“我带着孩子,还有这些年我偷偷存下来的所有证据,跑了出来。”
“我一路东躲西藏,九死一生,才终于回到了国内。”
“我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打听你的消息。”
“我听说你成了大英雄。”
“成了省公安厅的副厅长。”
“我……我为你感到高兴,真的……”
“我本来不想来打扰你的。”
“我知道你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更好的她。”
她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我只是……只是想在远处看你一眼。”
“想让孩子们也看看他们的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她那压抑的抽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
祁同伟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说,没关系,我不怪你?
可他的人生,他的爱情,他那好不容易才触碰到的阳光。
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彻底地破碎了。
说,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回来?
可她这三年来所受的苦,所遭的罪,哪一样又不是因他而起?
他恨不起来。
也没有资格去恨。
他只能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疲惫。
“你……你先在这里住下吧。”
“这里很安全。”
“你和孩子都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他站起身,转过身,准备离开。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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