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银发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柳元庭的眼底。婴儿的啼哭声尖利得几乎要撕裂耳膜,混着窗外血月投下的妖异红光,将产房渲染得如同鬼蜮。稳婆瘫软在地的惊恐尖叫还在回荡,襁褓中那霜雪般的发丝却已在柳元庭的臂弯里微微颤动,冰凉滑腻的触感透过薄薄襁褓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寒意。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蛆虫,瞬间爬满柳元庭的骨髓。妖孽!那稳婆凄厉的嘶喊如同烙印,烫在他的心上。国师使者黑袍下冰冷的眼神,那句“诞下麟儿,即刻佩戴其身”的死亡通牒,在脑海中反复回响。他看着怀中这诡异的婴孩——白发,琉璃般的眼眸(尽管此刻只是茫然地睁着)——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无法承受的恐怖未来:柳宅上下,鸡犬不留!
“妖…妖孽?”柳元庭喉头滚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下意识地想将襁褓丢开,仿佛抱着的是烧红的烙铁。然而,怀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热心跳,以及襁褓中那小小的、皱巴巴的脸庞,又让他手臂僵硬。这是他的骨血…他的女儿?
就在这惊惧交加、心神剧震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庭院角落那株彻底焦黑的枯根处,一丝微弱到极致、如同错觉般的金光一闪而逝。那是什么?柳元庭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探究。难道…真有转机?
但这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开,便被更庞大、更冰冷的现实彻底碾碎。
“老爷!”一个丫鬟带着哭腔扑到昏迷的柳夫人身边,“夫人…夫人脉息更弱了!您快拿个主意啊!”
丫鬟的哭喊像是一盆冰水,将柳元庭心头那点微弱的、源于父性的犹疑彻底浇灭。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决绝,混杂着被恐惧扭曲的疯狂。主意?他早就没有选择!不执行国师的命令,柳家顷刻间便是灭门之祸!这白发女婴…是灾星,是祸根!是保住柳家满门的唯一“祭品”!
“闭嘴!都给我出去!”柳元庭对着房内惊惶的丫鬟和瘫软的稳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女婴胸前,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剧烈起伏的细小胸膛。他需要一件“法器”,一件能“镇”住这妖邪、向国师证明他忠心的“法器”!
枯爪般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颤抖,猛地探入怀中!
冰冷!坚硬!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的阴邪气息!
那块焦黑、刻着模糊“浣霞”二字、玉质深处无数暗红色荆棘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玉佩,被他死死攥在掌心!玉佩一入手,一股无形的、粘稠的恶意便顺着手臂缠绕而上,柳元庭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耳边仿佛响起亿万怨魂低沉的哀嚎。但他眼中的疯狂却更盛——是它!就是它!国师赐予的“镇邪圣物”!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吸入了满肺的寒冰。再低头看向怀中女婴时,所有的犹豫、挣扎、乃至最后一丝属于父亲的情感,都被彻底冻结、碾碎。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正茫然地“望”着他,纯净得不染尘埃。
“别怪我…”柳元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要怪…就怪你这头妖发!此玉…镇邪!”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扭曲的、仿佛在说服自己的狠戾!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只攥着玉佩、青筋暴起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绝,猛地将玉佩按向女婴那纤细、毫无防备的脖颈!
玉佩上缠绕的荆棘纹路,在接触女婴温软皮肤的刹那——
嗡!!!
一声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穿透灵魂的诡异嗡鸣,猛地炸响在柳元庭和女婴的神魂深处!玉佩表面那些暗红色的荆棘纹路,如同被滚烫的鲜血浇灌,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粘稠的暗红血光!那血光如有生命,化作无数条细密的、扭曲的暗红荆棘虚影,顺着玉佩与肌肤接触的地方,疯狂地钻入女婴体内!
“呃…啊——!”
襁褓中的女婴,猛地爆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啼哭都要凄厉、都要尖锐的惨嚎!那声音已经不像是婴儿的哭声,更像是被投入油锅的幼兽发出的、濒死的绝望嘶鸣!她小小的身体,在柳元庭怀中疯狂地抽搐起来!手脚不受控制地剧烈弹动,小小的头颅拼命后仰,仿佛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枷锁!那张原本只是皱巴巴的小脸,瞬间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青筋在她细嫩的额头和脖颈处暴起,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紫红色!
柳元庭只觉得一股巨大而狂暴的力量从怀中炸开,几乎要将他掀翻!他死死抱住抽搐的婴儿,手臂被那剧烈的挣扎勒得生疼,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这…这就是“镇邪”?这分明是酷刑!是谋杀!
玉佩死死贴在女婴的脖颈上,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滋滋的、仿佛血肉被灼烧的声响!暗红血光更加炽烈,无数荆棘虚影在女婴体表疯狂游走、缠绕!它们的目标异常明确——直指女婴的心口!
“不…住手!”柳元庭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压倒了一切,他下意识地想将玉佩扯开。然而,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玉佩边缘时——
嗤!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怨毒气息的黑气,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指尖!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顺着那黑气猛地冲入他的脑海!无数扭曲的画面碎片闪过:血月、白骨、哀嚎的亡魂…还有一个端坐于尸山血海之上、脸上覆盖着无面玉石的枯瘦身影!
国师!
柳元庭闷哼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踉跄后退一步,眼前阵阵发黑。攥着玉佩的手,却如同被无形的铁水浇铸,僵硬地、无法抗拒地死死按在女婴的脖颈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瞳孔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与玉佩上荆棘同源的黑红之色,悄然弥漫开来。
就在柳元庭被国师意志冲击、短暂失神的刹那!
女婴心口处!
那层薄薄的、剧烈起伏的婴儿肌肤之下,一点暗红色的、如同胎记般的印记,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猛地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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