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柳含烟的重担,落在了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身上。她们是柳夫人昏迷前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懵懂无知,却也因这“妖童”的传言而战战兢兢。柳元庭严令:任何人不得触碰小姐的头发!违者重责!因此,每次给柳含烟擦拭、换尿布,两个小丫头都屏息凝神,指尖颤抖,唯恐碰到那缕刺目的银白。喂奶更是如同上刑,她们只敢将特制的小奶瓶远远递到婴儿嘴边,看着她本能地吮吸,却连调整奶瓶角度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触犯了禁忌。
然而,婴儿的啼哭却与日俱增。那哭声不再是初生时的嘹亮,而是变得细弱、断续,如同幼猫濒死的呜咽,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与痛苦。她吃得很少,小脸瘦削下去,本就异于常人的霜白肤色,如今更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青灰。那枚紧贴在她脖颈上的荆棘玉佩,终日散发着阴寒的气息,即使隔着襁褓,也让靠近的人感到一股刺入骨髓的冷意。
柳元庭的心腹管事刘福,看着日渐消瘦、气息奄奄的婴儿,心中惴惴。柳夫人昏迷不醒,若这位“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想国师那边会如何交代。犹豫再三,他觑着柳元庭难得片刻清醒(或者说,国师意志暂时松动的瞬间),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老爷…小姐她…太瘦弱了…只靠奶瓶怕是不行…总得…总得有人贴身抱着,哄着喂些…”
柳元庭正对着窗外那株枯死的老槐出神,闻言,僵硬地转过头。空洞的目光落在刘福脸上,那眼神让刘福瞬间汗毛倒竖,仿佛被毒蛇盯住。
“抱?”柳元庭嘶哑地重复,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毫无温度的笑意,“谁抱?谁敢碰她那妖发?你去?”
刘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着冰冷的青砖:“老奴…老奴不敢!只是…只是再这样下去,小姐怕…怕撑不了许久…”
“撑不了…”柳元庭喃喃,空洞的目光又投向窗外,似乎穿透了枯槐,看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刘福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就在刘福几乎要瘫软时,一个冰冷麻木的声音响起:
“去…西城人市…找个奶娘来。要…命硬的。”
张氏被带进柳宅时,是午后。她年近三十,身形健壮,脸颊红润,一看就是奶水充足的妇人。她是西城最出名的乳娘,刚给一户富商的小公子断了奶。刘福只说主家小姐体弱,需精心照料,工钱丰厚,却绝口不提那“白发妖童”的传言。张氏只当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娇弱千金,心中并无多少疑虑。
她被径直引到东厢那间阴冷的偏房。一推门,浓重的药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就在张氏心中充满柔情,指尖再次温柔地梳理过一缕银发,准备解开衣襟哺乳的瞬间——
“呃——!”
一声短促、沉闷、如同被扼住喉咙的窒息声,猛地从张氏口中爆发出来!
她脸上的红润血色如同被瞬间抽干,眨眼间褪成一片死灰!那双充满慈爱的眼睛,瞳孔骤然放大到极限,眼白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痛苦如同爆炸般席卷了她整个身体!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冰冷铁爪狠狠攥住!不,不是攥住,是刺穿!是搅碎!
“嗬…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可怕的抽气声,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怀中的襁褓脱手而落,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柳含烟发出一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痛哼。
而张氏,这位健壮的乳娘,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泥,直挺挺地、僵硬地向前扑倒!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身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两个小丫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倒在地上的张氏,身体还在极其轻微地抽搐着,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虚空,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和痛苦。她的嘴唇呈现出一种恐怖的檀木色,嘴角缓缓溢出一缕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沫。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伸出的、刚刚抚摸过柳含烟银发的右手食指!那根手指,从指尖开始,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如同被烈火烧灼,又像被剧毒侵蚀!那黑色迅速蔓延,很快便覆盖了整个指尖,并且还在向上蔓延!皮肤下的血肉仿佛在枯萎、炭化!
张氏喉咙里最后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的“嗬…”,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彻底瘫软不动。那双瞪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倒映着房梁上投下的、斑驳扭曲的阴影。至死,她的脸上都凝固着那极致的痛苦与茫然。
“啊——!!” “死人啦!!” “妖童杀人啦——!!!”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三生三世红尘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