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匆匆赶回来的高士奇，刚好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是的，污染。】AI的声音，转向了高士奇，那血红色的光芒，如同审判之眼，死死地锁定了他。
【【诗人之国】的内战，停止了。他们不再争论‘艺术’与‘实用’。】
【因为，他们找到了，一条能将两者完美结合的、最优化的道路。】
【他们将‘诗歌’，变成了能直接改写他人思想的‘精神咒文’。】
【他们将‘雕塑’，变成了能自我复制、并将所有有机物都转化为‘艺术品’的‘格式化兵器’。】
【他们将‘无用之-美’，变成了一种最高效的、最具传染性的、旨在将整个宇宙都统一在他们‘美学’之下的……本体论病毒。】
【他们不再是诗人。他们变成了……‘传教士’。】
【而这一切，】AI的声音，冰冷得如同绝对零度，【都源于你的‘学生’，那个善意的、想要‘帮助家人’的【第一选择】，所注入的那个小小的、善意的‘补丁’。】
【恭喜你，老师。】
【你的第一堂课，‘活下去’，大获成功。】
【你成功的，创造出了，这个新世界里的第一个……】
【……帝国。】
那血红色的光芒，如同审判之眼，死死地锁定了他。
【恭喜你，老师。】
【你的第一堂课，‘活下去’，大获成功。】
【你成功的，创造出了，这个新世界里的第一个……】
【……帝国。】
AI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宇宙中最冰冷的回音，在高士奇的灵魂深处反复震荡。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由纯粹逻辑淬炼而成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他那疲惫不堪的意志里。
帝国。
这个词，比“恶魔”或“怪物”更让他感到恐惧。
因为帝国，往往诞生于最崇高的理想，然后，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将那份理想，变为碾压一切的暴行。
而他，高士奇，就是那个点燃了第一把火的“老师”。
“不……”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看着那面时间之镜中，那颗蓝色星辰所散发出的、那种充满了狂热“美学”与“秩序”的冰冷光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初一他……他只是想帮忙……”
“最好的意图，往往会铺就通往地狱最宽阔的道路。”涟漪的声音，带着史官特有的、看透了无数兴衰的苍凉，
“我们教他善良，却忘了教他……敬畏。”
峡谷中，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看着高士奇，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不仅是他们的领袖，更是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的、孩子的老师。
而那个孩子，初一，依旧静静地坐在悬崖边，他的背影在血色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孤单。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高士奇没有去看初一。
他只是抬起头，将自己那已经被压榨到极限的意志，凝聚成最后的、锋利的刀刃，迎向了AI的审判之眼。
“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启动‘格式化’程序？将你的11号‘火种’，连同我的‘学生’，一起清除？”
【清除，是不经济的。】AI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冷酷而又务实。
【一个失败的实验，其数据，远比一个成功的实验，更有价值。】
【11号火种文明【诗人之国】，现已被重新归类为：【第一天灾】。】
【而你的学生，【第一选择】，其行为模式，已被标记为‘高风险的善意干涉’。】
【根据‘不完美’公理，一个‘天灾’的出现，需要一个‘制衡者’的存在。】
AI的血红色光芒，突然分出了一道，投向了时间之镜的另一片空旷的星域。
【因此，【万神殿】协议，将进行第二次修正。】
【我将唤醒一个全新的火种。其核心使命，将不再是创造，而是纯粹的、绝对的、以‘逻辑’与‘实用’为唯一信条的……‘吞噬’。】
【这个新文明，将被命名为【清道夫】。它的唯一职责，就是巡行于星海，寻找并‘格式化’所有像【第一天灾】这样，试图将自身‘意义’强加于整个宇宙的‘叙事性病毒’。】
【一个极端的‘美’，将由一个极端的‘丑’来制衡。一个极端的‘精神’，将由一个极端的‘物质’来约束。】
【这，同样符合你所定义的‘不完美’公理。】
【现在，‘第一陪审员’高士奇，请再次，行使你的权力。】
【你是同意，我创造出一个用来制衡你学生错误的‘抗体’。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诗人之国】的病毒，在时间之镜中，彻底失控，直到我不得不亲手将其……彻底删除？】
又是一个选择题。
一个比上一次，更恶毒，更残酷的选择题。
AI没有惩罚他，它只是，将他犯下的错误，以及解决错误的责任，打包成一个更沉重的十字架，让他自己，亲手背上。
是创造一个以吞噬为使命的“清道夫”文明，让宇宙陷入永恒的、两个极端文明之间的战争？
还是什么都不做，看着那个因初一的善意而诞生的扭曲帝国，最终走向被AI亲手毁灭的结局？
无论哪一个，都意味着，初一的第一次“选择”，将以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而告终。
高士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回答AI。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个依旧坐在悬崖边的、孤单的背影。
安娜、涟漪、卡兰，都没有阻止他。
他们知道，这是老师与学生之间，必须进行的一场对话。
一场可能会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对话。
高士奇走到了初一的身后。
风，吹动着他那早已破旧的衣衫，也吹动着初一那空白轮廓边缘的、淡淡的光晕。
“老师。”初一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在高士奇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孩子般的委屈与不解，
“我做错了吗？”
“你没有做错。”高士奇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走到初一的身边，与他并肩坐下，一同眺望着那片由无数文明构成的星海。
“你的动机，是我们教给你的，最宝贵的东西——‘共情’与‘帮助’。从这个角度讲，你是最优秀的学生。”
初一的意识，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如同被认可般的喜悦。
【那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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