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烛火摇曳。
刘景铺开的绢帛上,墨迹未干,字字如刀。
他下笔极慢,每一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这封奏折,不是写给朝中那些老狐狸看的,而是直接呈给当今天子刘宏的。
刘景很清楚,那位深居宫中的皇帝,需要的是什么。
他需要的不是过程,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足以让他龙颜大悦,彰显大汉天威的辉煌结果。
“黑山贼首张牛角,裹挟流民,盘踞太行数载,拥兵十五万之众,祸乱冀州,民不聊生……”
笔尖在“十五万”三个字上微微一顿,墨迹沁开,显得格外醒目。
真实的六万黑山军,在他的笔下,悄然翻了一倍有余。
“……臣景奉诏讨贼,不敢懈怠。亲率大军,与贼鏖战于黑石谷。”
“鏖战数日,臣身先士卒,三军用命,终破贼军。阵斩贼首张牛角,及其党羽孙轻、王当。”
“贼众十五万,一战而溃,余者皆降。至此,为祸冀州多年的太行群盗,烟消云散。”
写到这里,刘景停下笔,轻轻吹干墨迹。
他将张燕掘墓献首的丑事隐去,把功劳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更是将早已死去的张牛角,写成了自己亲手阵斩的功绩。
如此一来,这场兵不血刃的受降,就变成了一场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血战大捷。
“大哥,这……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一旁的高顺看着奏折上的内容,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抹错愕。
十五万?阵斩张牛角?
这跟他亲身经历的,完全是两场不同的战争。
刘景将奏折小心翼翼地卷起,用火漆封好,脸上带着一丝莫测的笑容。
“二弟,政治,有时候比战场更凶险。”
“我们需要的,不仅是一场胜利,更是一场能震慑所有宵小的赫赫战功。”
他将奏折递给亲兵。
“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不得有误!”
“诺!”
……
数日后,洛阳,皇城宫殿。
早朝之上,气氛凝重。
一名小黄门手捧着刘景的奏折,用尖细而高亢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上宣读。
当“拥兵十五万”五个字被念出来时,满朝文武,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大殿,瞬间落针可闻。
十五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当听到“阵斩贼首张牛角”、“一战而溃”、“烟消云散”等字眼时,大殿内更是掀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太快了!
从出兵到大捷,前后不过月余。
十五万悍匪,就这么被平定了?
这怎么可能!
“陛下!臣有本奏!”
一个苍老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殿中的议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傅袁隗手持笏板,从队列中走出。
他面色严肃,目光如炬,直视着御座的方向。
“臣以为,常山太守刘景,此份奏报,夸大其词,欺君罔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袁隗乃四世三公的袁氏家主,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朝中地位尊崇,一言九鼎。
他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公开质疑刘景的战功。
“太傅此言何意?”
御座之后,传来天子刘宏略带不悦的声音。
袁隗躬身一拜,朗声道:
“陛下明鉴!黑山贼虽为心腹大患,但兵力十五万之说,定有夸大!”
“臣恳请陛下,派遣使者,彻查此事!若刘景当真谎报战功,当以欺君之罪论处,以正国法!”
袁隗的话语掷地有声,条理清晰,直指奏折中的要害。
不少依附袁氏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太傅所言极是,此事必须彻查!”
“边郡武夫,好大喜功,不可不防!”
一时间,朝堂之上,风向大变。
御座之后,天子刘宏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彻大殿。
“放屁!”
大将军何进越众而出,虎目圆瞪,指着袁隗等人骂道。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为国除贼,尔等酸腐文人,不思奖赏,反在后方吹毛求疵,搬弄是非,是何居心!”
何进乃外戚出身,与士族集团素来不睦。
刘景是他力主提拔之人,刘景的功劳,就是他何进的功劳,他岂能容忍袁隗在此拆台?
“刘景乃陛下亲封的征北将军,又是汉室宗亲,忠勇可嘉!他平定太行,为国分忧,乃是天大的功劳!”
“至于兵力多寡,贼首死活,不过是细枝末节!打赢了,就是打赢了!”
何进的话虽然粗鄙,但却说出了一个最朴素的道理。
袁隗被骂得脸色铁青,正要反驳。
一个阴柔的笑声,却从另一侧传来。
“嘿嘿嘿……大将军所言,咱家深以为然。”
众人看去,只见中常侍张让,捏着兰花指,扭着腰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打了胜仗,总比打了败仗要好吧?袁太傅这么激动,莫不是见不得我大汉有此大捷?”
何进与张让,一个是外戚,一个是宦官,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
但此刻,为了各自的利益,竟罕见地站到了同一阵线上。
袁隗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血口喷人!”
张让根本不理他,转而对御座方向躬身道:
“陛下,关于黑山军的声势,奴婢这里,倒是有几个证人。”
他拍了拍手,几名衣着华贵的商人,便被小黄门从殿外带了进来。
“你们几个,把你们在冀州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说给陛下和满朝公卿听听。”
那几名商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早已吓得腿脚发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
“回……回陛下,草民……草民前些时日从冀州逃回,亲眼见到……那黑山军漫山遍野,旌旗蔽日,少说也有十几万……”
“是啊是啊,那声势,太吓人了!幸得刘将军天兵天降,才保住了我等的性命家财啊!”
何进也立刻跟上,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
“陛下,此乃冀州刺史王芬的佐证文书,上面清楚写明,黑山贼势大,幸得征北将军刘景及时出兵,方才转危为安!”
人证物证俱在!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所谓的证据,根本经不起推敲。
汉朝谎报兵力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刘景只增加一倍多其实还不算夸张。
但在此时此刻,却成了压垮袁隗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好!打得好!”
御座之后,汉灵帝刘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猛地站起身,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他面色潮红,双眼放光,哪里还有半点帝王的沉稳。
“十五万!哈哈哈哈!十五万悍匪,我皇侄一个月就给平了!好!太好了!”
他才不管什么过程,什么真相。
他只听到了“十五万”和“烟消云散”。
这就够了!
大汉又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仗!他刘宏的江山,又稳固了一分!
刘宏兴奋地在大殿上踱步,指着袁隗的鼻子大笑。
“袁太傅,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朕的好皇侄!这就是我大汉的栋梁!”
“陛下圣明!”何进与张让立刻跪地高呼。
袁隗站在原地,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被皇帝、外戚、宦官联手按在地上,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
然而,刘宏的兴奋劲还没过去。
他要亲眼见见这个,能为他带来如此巨大惊喜的皇侄!
刘宏一拍大腿,当即下达了第二道旨意。
“传旨!宣征北将军刘景,即刻动身,前来洛阳觐见!”
“朕,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为他封赏庆功!”
消息如风一般传出皇城,迅速席卷了整个洛阳。
无数双眼睛,都因为这道圣旨,而投向了遥远的常山郡。
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宅邸内。
一名身穿六百石郎官官服,名叫邹晏的官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屏退左右。
他快步走进内室,对着一名正在闭目养神的老者,急切地说道。
“族叔,天子下旨,召那刘景入京了!”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
“我们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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