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臂弩,预备!”
命令传下,陷阵营的钢铁方阵后方,神臂弩营响起了一片整齐划一的机括声。
后排的弩手们,将巨大的神臂弩前端抵在地面,用脚踩住弩弓,双手奋力拉开弓弦,挂上。
然后,他们将一支支弩矢,装入箭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惊人。
所有人都半跪在地,将弩身架在前方同袍的盾牌缝隙间,倾斜向上,黑洞洞的箭头,遥遥指向那片奔腾而来的白色浪潮。
白马义从的骑士们顶着两翼的箭雨,终于冲到了近前。
他们是天生的骑手,更是精湛的射手。
“还击!”
一名白马义从的队率怒吼着。
骑士们在颠簸的马背上,灵巧地侧过身,摘下骑弓,搭箭,开弓,抛射!
动作一气呵成,尽显精锐本色。
数千支羽箭腾空而起,带着他们的愤怒与骄傲,扑向那座沉默的钢铁壁垒。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的心沉了下去。
“叮叮当当当!”
箭矢落在陷阵营的重盾之上,爆出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却连一个白点都未能留下,便被尽数弹开。
那面由无数重盾组成的墙壁,根本无法撼动。
“哈哈哈!”
盾墙之后,有陷阵营的士卒忍不住大笑出声。
“将军,这帮孙子没吃饭吗?挠痒痒呢!”
“咱们的盾牌高,咱们的盾牌硬,咱们的盾牌又高又硬!”
这粗俗的喊话,清晰地传到了冲锋的骑士耳中,变成了最尖锐的嘲讽。
耻辱!
无尽的耻辱!
公孙瓒在阵中看得双目喷火。
他引以为傲的骑射,在对方的重盾面前,竟成了个笑话!
“冲!给我冲!”
他已经顾不上别的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用战马的冲击力,将那面该死的墙壁撞得粉碎!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白马义从冲入了神臂弩的必杀范围!
低矮山坡之上,戏忠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个距离,别说白马义从身上那点可怜的皮甲,就算是铁甲,也如纸糊一般!
陷阵营阵中,指挥官张宜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他高举的战刀,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下一挥!
“放!”
一声令下,数千名弩手同时扣动了扳机!
“嗡——!”
数千支弩矢同时撕裂空气,汇聚而成的死亡轰鸣!
下一刻,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密不透风的钢铁风暴。
那不是箭雨。
那是一面由弩矢组成的,平推过来的死亡之墙!
冲在最前排的数百名白马义从,脸上的狰狞和疯狂,永远凝固在了那一瞬间。
“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入肉声连成一片,让人头皮发麻。
数百名骑士连同他们的战马,被这面死亡之墙瞬间拍中。
他们身上的皮甲,战马的血肉之躯,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无数的弩矢洞穿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牢牢地钉在了一起。
惨叫声甚至来不及发出。
那数百个鲜活的生命,就在一个呼吸之间,被清扫一空,化作一团团滚落的血肉模糊的刺猬。
原本一往无前的白色浪潮,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而丑陋的豁口。
整个战场,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
公孙瓒身边的副将,脸上的兴奋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
他想起了开战前自己的豪言壮语。
“我军三千精骑在前,万余步卒在后,优势在我!”
优势?
这就是优势?!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第二排,放!”
张宜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嗡——!”
又是一面死亡之墙,呼啸而至。
刚刚填补上前方豁口的第二排白马义从,步上了同袍的后尘。
又是数百人,瞬间蒸发。
“第三排,放!”
“嗡——!”
第三轮攒射,接踵而至。
白马义从一往无前的冲锋之势,被这三轮恐怖的近距离攒射,彻底遏制!
前排的骑士成片成片地倒下,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后方的骑士猝不及不及,被前方同伴倒下的尸体和战马绊倒。
“唏律律——!”
战马的悲鸣声,骑士的惨叫声,骨骼的碎裂声,响成一片。
曾经那道整齐划一的白色洪流,此刻变成了一场人仰马翻的巨大灾难。
整个冲锋阵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崩溃。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公孙瓒在阵中看得目眦欲裂,他状若疯魔地嘶吼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么弓弩?
什么样的弓弩,能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他引以为傲的白马义从,他赖以成名的速度与冲击力,在对方那闻所未闻的强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屠杀!
戏忠的计策,不仅仅是要在战场上击败他,更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和他麾下最精锐部队的荣耀与尊严,碾得粉碎!
公孙瓒浑身冰冷,悲愤之心情无以言表。
“啊啊啊啊!”
即便如此,仍有少数冲破了三轮箭雨的骑士,他们浑身插着箭矢,双目赤红,带着最后的疯狂与绝望,撞向了那面钢铁之墙。
“砰!”
战马的血肉之躯,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重盾之上。
盾墙之后的陷阵营士兵,只是身体微微一晃,脚下却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下一秒。
“噗嗤!”
无数根磨得雪亮的长戟,从盾牌的缝隙中猛地斜向上刺出。
悲鸣的战马,瞬间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
马背上的骑士,则被从盾牌上方和缝隙中刺出的环首刀,捅了个透心凉。
钢铁之墙,巍然不动。
而撞上来的骑士,连人带马,都成了一滩烂泥。
前锋被屠戮殆尽。
中军被死死拦住。
后队则因为前方的拥堵而挤成一团。
曾经如臂使指,纵横塞北无敌手的白马义从,此刻变成了一群被圈在陷阵营阵前不足百步范围内的活靶子。
他们动弹不得,拥挤不堪。
“自由射击!三段轮射,不要停!”
张宜的命令,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神臂弩营的弩手们,以惊人的效率,一轮又一轮地将死亡的弩矢,倾泻到那片拥挤的白色之中。
每一声弓弦的嗡鸣,都伴随着数十上百名骑士的倒下。
鲜血汇聚成溪流,将幽州平原的土地,浸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一名年轻的白马骑士,呆呆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
他身旁的同袍,一个接一个地被弩矢射穿,惨叫着坠马。
他引以为傲的骑术,根本无从施展。
他引以为傲的勇气,在这样一面倒的屠杀面前,正在飞速瓦解。
他纵横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
他们的战术,他们的荣耀,他们的信仰,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的精神,崩溃了。
低矮山坡上。
戏忠手持羽扇,平静地看着战场中央那片陷入混乱、动弹不得的白马义从。
他们就像一群被赶进屠宰场的羔羊,除了哀嚎,什么也做不了。
他转向身旁的张辽,吐出两个字。
“落锤。”
张辽高高举起的红色令旗,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猛然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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