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青站起来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
但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像是有一座山，平地而起，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会展大厅里，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后排记者们那疯狂闪烁的镁光灯，在“咔嚓咔嚓”地，贪婪记录着瘫软在地上的王海龙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那张脸，此刻已经成了一座丰碑。
一座刻满了耻辱、愚蠢和丑陋的丰碑。
李长青没有立刻说话。
他铁青着脸，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先是落在了地上那滩烂泥似的王海龙身上，将他从里到外凌迟了一遍。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厌恶。
王海龙浑身一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他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社会性死亡了。
他是被当众活埋。
终于，李长青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缓缓扫过全场。
他的声音，通过讲台上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洪亮、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分量。
“今天的招标会，让我大开眼界啊！”
他一开口，就带着一股子冰冷的火气。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们江城引以为傲几十年的老牌国企，技术上被人甩开了几条街，不思进取，固步自封！”
“我看到了，有人输了技术，输了方案，就转而输人品！开始用下三滥的手段，恶意举报，威胁同行，打压创新！”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海龙的脸上，也抽在所有抱有同样心思的人心上。
“这就是我们江城某些企业家的‘本事’吗？”
“这就是我们国营大厂的‘担当’吗？！”
李长青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简直是笑话！是我们江城营商环境的耻辱！”
这番痛斥，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会场里，之前那些看热闹的，窃窃私语的，此刻全都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角落里，方辰和陈海激动得浑身发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痛快！
太痛快了！
这段时间受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都被李局长这番话给加倍地找了回来！
在将王海龙和他的飞驰电子厂彻底钉死之后，李长青的语气，忽然一转。
他的目光，穿过全场，最终落在了聚光灯下，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的女孩身上。
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炽热的情绪。
有欣赏，有惊艳，更有对未来的期许。
“但是！”
“今天，我也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我看到了，什么叫技术为王！什么叫真正的核心竞争力！”
“我更看到了，什么叫格局！”
李长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赞赏。
“面对致命的短板，她没有狡辩，没有回避。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合作共赢的方案！”
“租你的厂，用你的工人，帮你升级技术，盘活你的国有资产，还给你分钱！”
“这是什么？！”
李长青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自信！是源于对自己技术绝对领先的强大自信！”
“这更是胸怀！是愿意带领整个行业共同进步的博大胸怀！”
评委席上，那位头发花白的通信专家，激动地连连点头，看向闻人语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李长青深吸一口气，为这场精彩绝伦的商业对决，做出了最完美的注脚。
他的声音响彻全场。
“各位，时代变了！”
“我们江城未来的发展，需要的，是能开疆拓土，引领整个行业奔向未来的狮子！”
“而不是一头只会守着自己那点破旧地盘，靠吼叫驱赶同类的恶犬！”
话音落下。
全场先是静默了一秒。
随即，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
“说得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情绪。
掌声，欢呼声，像是要把会展中心的天花板都给掀翻。
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招标会了。
这是一场新旧时代的交替宣言！
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李长青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
会场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最后的，也是最激动人心的宣判。
李长青拿起桌上的话筒，目光坚定地看着台上的闻人语。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历史分量的声音，向全江城宣布。
“我宣布！”
“综合技术实力、商业方案、以及最重要的企业家精神与格局！”
“本次江城市行政寻呼机系统采购项目，最终的中标者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然后，一字千钧。
“启航科技有限公司！”
轰——！
当“启航科技”四个字落下的瞬间，全场所有记者手中的闪光灯，如同约定好了一般，在同一时刻爆闪！
白色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
震耳欲聋的掌声，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持久！
角落里，陈海再也绷不住了，一把抱住身边的方辰，又哭又笑，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方辰的眼眶也红了，他看着台上那个被无数灯光和掌声包围的背影，胸腔里激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滚烫。
聚光灯下，闻人语静静地站着。
那光，不再是炙烤她的囚灯。
而是为她加冕的，最璀璨的王冠。
她赢了。
赢得了订单，赢得了尊重，更赢得了未来。
她缓缓地，对着评委席，对着台下所有的人，微微鞠了一躬。
没有多余的话语。
但这一刻，她就是全场唯一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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