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维多利亚港上空的薄雾。
香港醒了。
电视机里，财经频道的主持人用一种近乎哽咽的激动语气播报着开盘快讯。
恒生指数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巨大跳空缺口，直接高开八百点。
所有昨天被恶意做空的蓝筹股，全线涨停。
港府在开市前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财经事务科的首席秘书秦晚站在发言台前，宣布港府联合一股“爱国资本”，成功击退了国际投机势力的恶意攻击。
她没有点出“新世界集团”的名字。
但在中环的每一栋写字楼里，在每一个交易员的终端前，在港岛半山的每一个私人会客厅里，“闻人语”这三个字，被反复提及。
新世界集团的指挥中心，早已不见了昨夜的紧张。
空气里飘着浓郁的咖啡香气，还有外卖送来的菠萝油的味道。
陆云帆靠在椅子上，两条腿翘在桌子上，一边刷着手机里的新闻，一边把菠萝油塞进嘴里。
“老板，咱们这算不算一战封神？”他含糊不清地说，“你看这些媒体，都快把我们吹成香港的守护神了。”
霍思燕白了他一眼，递过去一杯咖啡。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这是激动。”陆云帆喝了一口咖啡，指着手机屏幕，“你看看，以前那些眼高于顶的老牌家族，今天早上排着队给咱们发来了祝贺函。”
“还有那些国际投行，昨天还想把我们生吞活剥，今天就发邮件过来，想跟我们谈下一季度的战略合作。”
他啧啧两声。
“什么叫现实？这就叫现实。”
方辰打着哈欠从机房里走出来，两个眼眶黑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他身上那件格子衬衫皱得像一团咸菜，头发乱糟糟地翘着。
“城市的网络基础设施已经全部恢复稳定。”他抓起桌上一块没动过的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口，“国家队的那些家伙太猛了，他们走之前，还顺手帮我们把防火墙重构了一遍。”
他看着闻人语，眼睛里冒着光。
“老板，他们说，想邀请我有空去京城交流一下。”
闻人语的私人通讯器在这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来自京城的加密号码。
她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个浑厚沉稳的男声，正是昨天在电话里下达指令的那位。
“闻人语同志，我是谁，你不用知道。”
“我代表最高层，向你，向你的团队，表示感谢。”
“你们在正面战场上，打出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你们守住的，是国家的金融南大门，是七百万香港同胞的饭碗。”
“后续的表彰文件，会通过正式渠道下发。另外，国家不会让功臣流血又流泪，你们这次所有的资金消耗，以及应得的利润，会有专门的部门跟你们对接。”
闻人语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恢复了川流不息的街道。
“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好一个应该做的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年轻人，有担当，不错。”
“香港的未来，需要你们这样的人。”
电话挂断。
闻人p语转过身，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昨晚那冰冷的审视，已经从她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的她，嘴角挂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好了，各位。”
“战争打完了，现在，我们来开个庆功宴。”
陆云帆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老板，我最喜欢听这个！是不是该论功行赏，发奖金了？”
整个指挥室的人都笑了起来。
闻人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陆云帆和霍思燕身上。
“陆云帆，霍思燕。”
“在。”两人立刻站直。
“这次操盘，你们两个居功至伟。集团投资部，会单独拆分出来，成立‘新世界资本’，由你们二人共同担任联席总裁。”
“另外，你们每个人的个人账户上，会收到一笔八位数的奖金，以及新公司的原始股份。”
陆云帆的呼吸都停了半拍，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霍思燕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她用力地掐了一下陆云帆的胳膊。
陆云帆这才反应过来，嗷地叫了一声。
“谢谢老板！老板万岁！”
指挥室里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和掌声。
闻人语的目光转向方辰。
“方辰。”
“老板。”方辰赶紧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
“集团的科技部，以后也独立出来，成立‘未来矩阵研究院’。”
“你，是第一任院长。”
“研究院的预算，没有上限。人员，设备，场地，你看上什么，直接跟秦晚打报告。”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你把它打造成亚洲，不，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网络技术实验室。”
方辰的黑眼圈下面，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憋了半天，只说出三个字。
“保证完成。”
接着，闻人语看向秦晚。
“秦晚，这次你跟港府的沟通，做得很好。”
“集团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战略发展与公共关系部，由你全权负责。以后所有和官方、和其他势力打交道的事情，都交给你。”
秦晚微微颔首，镜片下的目光沉静。
“分内之事。”
最后，闻人语的目光，落在了门口那个一直沉默不语，如同雕像一般的男人身上。
“雷啸。”
“老板。”雷啸上前一步。
“你的安保团队，这次辛苦了。”
闻人语看着他。
“钱和职位，对你来说意义不大。”
“我批给你一笔三个亿的独立基金，名字就叫‘英雄’。”
“这笔钱怎么用，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可以用它来扩充团队，更新装备，也可以用它来抚恤那些牺牲的，或者退役的兄弟。”
“我只要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活得有尊严。”
雷啸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谢谢。
他只是对着闻人语，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整个指挥室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看着闻人-语，眼神里是混杂着崇拜、感激和狂热的信赖。
巨大的财富，更高的地位，前所未有的发展空间。
还有那份知人善任，直抵人心的尊重。
这个年轻的女人，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和一次无可挑剔的封赏，将这支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团队，彻底拧成了一股绳。
团队的凝聚力，前所未有地强大。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下午。
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酒，脸上挂着兴奋的红晕，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
陆云帆还在跟霍思燕掰着手指头，计算着那笔八位数的奖金到底够买几辆跑车。
方辰拉着两个技术员，唾沫横飞地规划着他那个“未来矩阵研究院”的蓝图。
秦晚和雷啸走在最后。
秦晚看了一眼还站在指挥室中央的闻人语，有些担心。
“闻人总，你也早点休息吧，你已经快四十八个小时没合眼了。”
闻人语冲她笑了笑。
“你们先走，我再待一会儿。”
所有人都离开了。
指挥室的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房间里，只剩下闻人语一个人。
她脸上的笑容，在门合上的那一刻，瞬间消失了。
她慢慢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恢复了繁华与生机的城市。
维多利亚港的海面上，渡轮拉出白色的浪花。
中环的街道上，红色的出租车和双层巴士，像血液一样在城市的血管里流淌。
一切都很好。
她赢了。
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乔老爷临死前那张扭曲的脸，那句恶毒的话，像跗骨之蛆，盘踞在她的脑海里。
“他一直就在你身边。”
“是你最信任的人之一。”
她相信她的团队。
陆云帆，霍思燕，方辰，秦晚，雷啸……
每一个人的脸，都在她眼前闪过。
她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可乔老爷的话，像一根看不见的毒刺，扎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现在才明白，“深渊议会”的斗争方式，有多么阴险。
他们不只在战场上攻击你。
他们还要在你心里，埋下一颗永远无法拔除的，猜忌的种子。
让你怀疑自己，怀疑身边所有的人。
让你在胜利的荣光里，被孤独和猜疑的阴影慢慢吞噬。
闻人语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我守护了这座城市的光明。”
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
“现在，我要开始清扫光芒下的阴影。”
她转过身，走向自己的办公终端。
指尖划过，屏幕亮起。
她输入了一连串复杂到极致的密码，打开了一个加密等级最高的数据库。
那是新世界集团所有核心成员的档案库。
她调出了所有人的资料。
雷啸，前狼牙特战队员，背景干净，履历清晰，由她父亲的老部下推荐。
秦晚，哈佛法学博士，华尔街顶级律所的前合伙人，家世显赫，没有污点。
方辰，顶级黑客，有点社交障碍的技术宅，被她从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公司里挖出来，最大的爱好就是代码。
陆云帆，霍思燕，跟了她数年的左膀右臂，从最初的小团队一路走到今天。
她甚至调出了自己的档案，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份资料，都静静地躺在屏幕上。
她看着那些照片，那些履历，那些辉煌的战绩。
每一个，都是她最信赖的伙伴。
每一个，也都可能是那个藏得最深的叛徒。
闻人语的眼神，慢慢地，从迷茫，变得锐利，最后化为一片不起波澜的平静。
她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新建一个任务档案。
加密等级：Ω（欧米伽）。
访问权限：仅限闻人语本人。
她看着那个闪烁的光标，在任务名称那一栏，轻轻敲下了两个字。
【净化】。
镜头聚焦于屏幕上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两个汉字。
一场针对外部敌人的战争刚刚结束。
而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考验人性的内部风暴，已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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