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卡塔琳心智坚韧，也被这话震得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皇帝？教皇？这简直是对她信仰认知最疯狂的颠覆！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斥责其亵渎。
但就在话要出口的瞬间，她硬生生忍住了。她看到了王十三眼中那不是开玩笑的绝对认真和一种等待她反应的审视。极度的震惊之后，是她那善于算计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
王十三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加码，语气平淡却充满压迫：“据朕所知，你并非菲利克斯五世那种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你服务教会，服务信仰，本质上是因为那能给你带来权力和影响力。只要价码合适，你可以为任何人工作。朕说的对吗？”
卡塔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嘴唇抿得更紧。
王十三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尤金四世生前已通谕所有主教，需向帝国总督报备并效忠于朕。朕，在法理上，已是西方教世界的最高世俗保护者。那么，由保护者进而成为精神领袖，以确保信仰与秩序的完全统一，难道不是最合理、最符合上帝旨意的选择吗？这难道不正是避免教会再次陷入分裂的最佳方案吗？”
他这是在为自己的野心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个哪怕再牵强，也能用来堵别人嘴的说法。
“现在，告诉朕，”王十三盯着她，“你觉得，朕的想法，有实现的可能吗？如果你能想出可行的办法，朕可以给你想要的——自由、权力、财富，甚至在未来新的教会体系中，一个无比尊荣的位置。你，将是朕的‘教会之剑’。”
卡塔琳·伊丽莎白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巨大的恐惧和巨大的诱惑同时撕扯着她。为这个毁灭了她梦想的东方皇帝服务，去帮他夺取教皇之位？这想法本身就如同魔鬼的低语。
但她迅速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一个能让她从阶下囚一跃成为世界之巅人物的机会！比她在菲利克斯五世手下能获得的更多！王十三看穿了她的本质，她确实渴望权力，渴望站在顶端影响世界。
忠诚？信仰？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工具。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他一定也青睐胜利者。
短暂的沉默后，卡塔琳·伊丽莎白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火焰，不再是宗教狂热，而是充满野心的锐光：“陛下，您的想法，虽然前所未有，但并非绝无可能。”
王十三嘴角微扬：“说下去。”
卡塔琳的大脑飞速运转，一套完整而毒辣的策略迅速成型，她的口才再次变得极具说服力：
“陛下，您不能强调您想当教皇，而必须强调‘时代需要一位强有力的、超越世俗与精神界限的领袖来拯救教会’。重点渲染教会的腐败、近期的分裂、以及应对未来挑战的‘必要性’。您不是追求权力，而是‘被迫’承担起这个‘沉重的十字架’。”
“充分利用尤金教皇的效忠令。宣称他早已洞察陛下的‘神圣使命’，那份命令正是为此做准备。所有已向您效忠的主教，在道义上已初步认可了您的超越性权威。我们可以‘邀请’他们联署，支持召开一次‘特别教务会议’，讨论教会‘改革’暨新教皇‘推举’事宜。”
“不必等待或指望罗马的枢机主教团主动选您。我们要主动在维也纳成立一个‘改革筹备委员会’，由那些已效忠您的主教和‘德高望重’的神学家组成。由这个委员会发出声音，质疑罗马枢机团的‘保守与落后’，并直接宣布‘根据教会古老传统与当前紧急状况’，推举陛下您为‘西方教守护者’并‘代行教皇职责’，直到危机解除。”
“我需要一支笔杆子团队。我们会撰写大量的文章、小册子、布道词。内容主要包括：列举历史上世俗君主干预甚至主导教会事务的‘先例’；将陛下您击败菲利克斯五世、稳定欧洲、甚至在瘟疫中的作为，全部包装成‘上帝神迹’和‘神圣意志的体现’；创造或强调某些圣经段落，解释为何‘上帝有时会选择外邦人作为工具’。”
“对于枢机主教，名单给我。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弱点和欲望。有些人怕死，有些人爱财，有些人渴望权力，有些人放心不下家族。针对不同的人，由我出面去谈。配合的，未来将是新教廷的红衣主教；不配合的维也纳的地牢和帝国的审判庭，随时欢迎他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为王十三勾勒出了一条看似疯狂却步步为营、混合了舆论、神学、政治和威胁的夺权路径。
王十三听完，眼中爆发出赞赏的光芒。这就是他需要的人！一把真正锋利、且知道如何刺入教会心脏的匕首！
“很好！”王十三抚掌，“卡塔琳·伊丽莎白，从此刻起，你自由了。朕会给你需要的一切资源：人员、金钱、情报。成立一个‘特别教务署’，由你全权负责，直接对朕汇报。奥蒂莉娅和锦衣卫会全力配合你。”
“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为朕铺平通往圣彼得宝座的道路。只要你做得到，朕承诺你的，只会多，不会少。”
卡塔琳·伊丽莎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混合了旧日谦卑与新野心的礼节：“如您所愿，陛下。您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我将为您献上一顶前所未有的皇冠。”
昔日在普雷斯堡煽动反抗的“白色火焰”，如今在维也纳的地牢中被王十三重新点燃，并导向了一个更加惊天动地的目标。她将自己的才智、口才和对教会规则的深刻理解，全部转化为服务于王十三野心的可怕力量。
王十三从中原调集的大量太医和民间名医没有白费。在他们的努力下，结合帝国强有力的隔离和管制措施，罗马总督区的疫情首先得到了控制。死亡数字开始下降，新的感染病例锐减，社会秩序逐渐恢复，人们脸上重现希望。这被视为王十三统治下“帝国效率”和“仁慈”的又一明证。
然而，就在总督区形势一片向好之际，一个极不协调的、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帝国百合骑士团的驻地和训练营，尤其是美因茨总部，疫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更令人疑窦丛生的是，骑士团内部流行的疫情，与总督区正在被扑灭的鼠疫并不完全相同。除了最初零星出现了几例典型病例外，后续大规模爆发的，竟然是霍乱！
情况异常严峻。美丽的白色盔甲被病痛折磨的身影所取代，训练场变成了临时隔离区，痛苦的呻吟和呕吐物酸腐的气味取代了往日嘹亮的口号声。不断有女骑士病倒，死亡人数持续上升，恐慌情绪在骑士团内部蔓延。
消息传到维也纳，王十三震怒之余，立刻感到了极大的不对劲。
他紧急召见了太医署的负责人和奥蒂莉娅派来的信使。
“怎么回事？”王十三的声音冰冷，“总督区的疫情都已控制，为何独独骑士团恶化？而且还是霍乱？美因茨的水源检查了吗？卫生状况如何？”
太医署太医战战兢兢地汇报：“陛下，我等已仔细排查。美因茨城的水源经过净化，并无大面积污染迹象。骑士团的卫生条例执行得比普通民宅严格得多。按常理，霍乱不应如此集中且猛烈地爆发！”
“而且，”另一位从美因茨返回的资深太医补充道，“陛下，霍乱通常通过污染的水或食物快速传播，但其爆发往往有一个明显的源头和扩散轨迹。但骑士团内部的疫情仿佛是多点同时爆发，蔓延极快，这……这非常不符合自然传播的规律！”
奥蒂莉娅的信使也面色凝重地补充：“总团长阁下已下令彻查内部所有后勤环节，尤其是水源和食品供应，但目前尚未发现明确的问题。唯一值得注意的点是疫情最严重的几个大队，都是近期外出执行任务频率较高的，尤其是负责边境巡逻和镇压残余抵抗势力的队伍。但即使是她们带回了病原，也不应该是霍乱为主啊！”
怀疑的种子：天灾还是人祸？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这不是简单的天灾！很可能是人祸！是针对性极强的生物攻击！
“骑士团去的地方多，感染源复杂”这个借口已经无法解释霍乱的集中爆发和异常传播模式。
“有人在搞事情。”王十三眼中寒光四射，“而且，是针对朕的帝国百合来的！”
“谁干的？”王十三脑海飞速闪过可能的敌人：
菲利克斯五世的残余势力？他们最有动机，但是否有能力在层层防护的骑士团内部动手？
那些表面臣服、内心不甘的旧贵族？他们可能勾结了某些人。
教会内部的极端保守派？即使尤金四世生前屈服，但教会内部必然有人极度憎恨王十三这个“异教徒”皇帝。
外部势力？旧贵族一直对欧洲虎视眈眈，有可能趁机下黑手。
“乌苏拉呢？”王十三猛地问道，“她和她的霜卫情况如何？”乌苏拉的寒冰体质似乎对某些疾病有抗性，而且她主要负责内部纪律和监察。
信使回道：“乌苏拉大人及其直属霜卫小队感染率极低，且症状轻微。她已主动接管了最严重的隔离区纪律管控，并开始自行调查。”
王十三立刻下令：“传令给奥蒂莉娅和乌苏拉！朕授权她们，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查清真相！无论是谁，无论涉及到谁，一经查出，格杀勿论！允许她们动用一切必要手段！”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告诉乌苏拉，重点排查近期所有外部进入骑士团的人员、物资，特别是水源和食品的每一个环节！还有，那些虽然加入骑士团，但背景可疑、尤其是与之前敌对势力有牵连的人！”
美因茨，帝国百合骑士团总部。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白色的帐篷连绵起伏，里面躺满了痛苦呻吟的病人。奥蒂莉娅坐镇指挥，调配着有限的医疗资源，脸色铁青，眼中满是血丝和怒火。
而乌苏拉·冯·海德格尔，如同死亡女神般，行走在营地之间。她穿着特制的防护服，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似乎让空气中的病菌都活跃度下降了几分。她那冰蓝色的眼眸不再是单纯的冷漠，而是燃烧着一种被挑衅后的、冰冷的愤怒。
竟然有人敢对陛下最珍视的骑士团下毒手！这比直接攻击她本人更让她感到愤怒。
她麾下的“霜卫”如同白色的幽灵，手持名单，开始对后勤人员、近期入职者、特别是那些有“前科”的女骑士进行极其严厉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隔离审查。
惨叫声偶尔会从临时设立的审讯帐篷中传出，但很快又会被瘟疫带来的主流痛苦呻吟所淹没。乌苏拉不在乎手段，她只要结果和效率。
调查的焦点迅速集中在水源上。虽然公共水源检测没问题，但乌苏拉下令追溯每一个水桶、每一个运送环节、每一个厨房……
终于，在一个负责给疫情最严重大队送水的后勤小队里，霜卫发现了一个新近加入、背景略有疑点的女仆行为异常。经过乌苏拉的“亲自讯问”，这个女仆崩溃地招供：她受到原菲利克斯五世麾下的间谍神父的遥控指示，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分批掺入了几个大队的饮水桶中！那种粉末，据说是从黑死病人尸体和霍乱污染区提取晾干研磨而成的……
线索指向了外部！一个针对帝国百合骑士团的、极其恶毒的生物战阴谋浮出水面！
消息传回维也纳，王十三勃然大怒。
“好！很好！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眼中杀意沸腾，“看来，对某些人的清洗，还远远不够彻底！”
乌苏拉的“霜卫”和锦衣卫的联合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那个被揪出的女仆在更深入、更残酷的审讯下，终于吐露了更惊人的真相：指使她投毒的，并非菲利克斯五世的残余势力，而是一位极力反对王十三竞选教皇的意大利枢机主教的心腹！
这位枢机主教属于罗马教廷内最顽固的传统派，视王十三为彻头彻尾的“东方异端恶魔”，认为让王十三成为教皇将是西方教的末日。他深知帝国百合骑士团是王十三武力的象征和重要支柱，便想出这条毒计，企图通过摧毁骑士团的战斗力来拖延甚至破坏王十三的教皇计划，同时制造恐慌，动摇那些可能被王十三收买或威胁的主教的决心。
“真是下三滥！”王十三听到汇报后，怒极反笑。他原以为教廷的斗争至少会披着神学辩论和权术阴谋的外衣，没想到对方竟然使出如此直接而恶毒的生物战手段，这反而激起了他最深沉的蔑视和杀意。
“看来，温和的铺垫和缓慢的收网是对牛弹琴了。”王十三对身旁的卡塔琳·伊丽莎白和奥蒂莉娅冷声道，“有些人，只认得懂一种语言——那就是绝对的力量和恐惧。”
他决定不再拖延。这场教皇选举的闹剧该结束了。
王十三看了一眼那份供词上提到的枢机主教名字，对锦衣卫指挥使淡淡地说：“让这个人，以及他的核心党羽，立刻‘被瘟疫感染’，‘医治无效’，安静地消失。做得干净点，就像一场不幸的意外。”
“是，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面无表情地领命而去。
几天后，罗马传来消息，几位坚决反对王十三的枢机主教不幸感染了仍在肆虐的瘟疫或突发急病，先后蒙主恩召。教廷内部顿时弥漫开一种恐怖的氛围，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谁的手笔，但无人敢公开质疑。
与此同时，王十三签署了最终命令。驻扎在欧洲各地帝国军团进驻城市。
王十三向剩余的枢机主教团发出了最后通牒：“鉴于教廷不可一日无首，且罗马疫情未消，为诸位枢机安全计，请于三日内于维也纳完成教皇选举。若逾期未果，为西方教世界稳定计，朕将不得不依据尤金教皇之遗志及广大忠诚主教之吁请，临时承担起领导教会的职责，直至新教皇选出。”
这已经不是邀请，而是最后通牒。不来维也纳？那就等着帝国大军“请”你们去。不选？那皇帝就自己上任了。
在武力威慑的同时，卡塔琳·伊丽莎白发挥了最关键的作用。她夜以继日地工作，指挥着她的“特别教务署”：
大量小册子和传单涌入罗马各地，极力宣扬王十三是“上帝派来拯救教会的君士坦丁大帝”，强调其恢复秩序、扑灭瘟疫、击败分裂者菲利克斯五世的功绩，将他塑造成唯一能带领西方教世界的领袖。
她麾下的学者们“考据”出大量“有利”的文献，论证“在极端特殊情况下，由世俗君主暂代教皇职责并非没有先例”，甚至搬出了一些关于“东方贤士”的圣经故事进行牵强附会的解读。
她亲自出面，与那些被“请”到维也纳的、意志不坚定的枢机主教们进行“私下恳谈”。她精准地把控着每个人的弱点，时而以帝国的未来高位利诱，时而以家族安危和自身性命相威胁，时而以西方教世界的大义相逼迫。她的口才和洞察力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后，她甚至安排了一场“神迹”：在选举会议前一天，让一位被帝国控制、德高望重的老修女突然“预言”，声称在梦中得到启示，“一位来自东方的牧羊人将指引上帝的羊群”。虽然漏洞百出，但在恐怖的氛围和密集的舆论宣传下，竟也唬住了一些人。
在帝国军队的“环绕保护”下，在卡塔琳精心营造的“大势所趋”的舆论中，在恐惧、贪婪、算计和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交织下，被软禁在维也纳的枢机主教团进行了历史上最快、也最屈辱的一次教皇选举。
结果毫无悬念。
王十三——这位大中华帝国的皇帝，无神论者，以“压倒性”的票数，“当选”为新一任罗马教皇！
消息宣布的瞬间，会场一片死寂，随后响起了稀稀拉拉、带着颤抖的掌声。枢机主教们面色惨白，如同参加一场葬礼。
加冕仪式随后举行。王十三没有穿传统的教皇白袍，而是在其龙袍之外，披上了一件绣着金色百合与龙纹的白色教皇礼披。他拒绝跪拜，而是端坐在御座之上，由那位最早投诚、此刻也是面色复杂的枢机主教，颤抖着将那顶沉重的教皇三重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卡塔琳·伊丽莎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野心达成的兴奋，有参与创造历史的激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王十三接过象征教皇权威的钥匙与权杖，感受着其冰冷的重量。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缓缓开口，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遍全场：
“朕，王十三，承蒙上帝……嗯，以及诸位枢机厚爱，膺此重任。自当恪尽职守，引导教会，服务信众，扞卫秩序。”
他的就职演说简短而充满了帝国式的冷漠，没有丝毫属灵的温暖，更像是一份皇帝诏书。
至此，王十三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壮举：同时拥有了大中华皇帝与罗马教皇的双重头衔。世俗与精神世界的最高权力，史无前例地集中于一人之手。
他用了最短的时间，以最粗暴又混合了精妙算计的方式，终结了选举。尽管过程充满胁迫与阴谋，结果在正统天主教徒眼中无异于亵渎，但从现实政治的角度看，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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