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轻轻带上卧室的门，将那片被痛苦笼罩的睡眠空间隔绝开来。她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逐渐变得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放松了些许。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刘亚豪内心的风暴远未停歇，但至少，他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窗外的天色已经透出朦胧的灰白，黎明即将来临。城市沉睡的轮廓在微光中显得静谧而遥远。苏婉儿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目光向下望去。
楼下，那辆熟悉的跑车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半，露出顾北辰略显疲惫的侧脸。他靠在椅背上，似乎闭着眼，但苏婉儿知道，他一定没有睡着。他就这样，在楼下，守了整整一夜。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苏婉儿心中翻涌。有对顾北辰这份兄弟情谊的动容，也有一种微妙的、被审视和监督的不悦。
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裙和略显凌乱的发丝，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属于苏大小姐的、带着些许疏离和傲然的表情，然后转身，开门，下楼。
高跟鞋敲击楼梯的声音在清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当她走出单元门，踏上冰冷的水泥地时，顾北辰似乎有所感应，立刻睁开了眼睛，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晨光熹微中，两个同样出色、却代表着不同世界和立场的人，在破旧的小区楼下，无声地对峙着。
顾北辰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底有着血丝，但他看向苏婉儿的目光却锐利如鹰隼，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担忧。
“他怎么样了？”顾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开门见山地问道。
“刚睡着。”苏婉儿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折腾了一夜，总算安静下来了。”
顾北辰紧紧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更深层的东西。“你陪了他一夜？”
“不然呢？”苏婉儿微微挑眉，反问道，“难道看着他一个人在里面自生自灭？”
“婉儿姐，”顾北辰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质疑，“我知道你是关心亚豪。但是，我希望你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亚豪他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心灵脆弱得不堪一击。我不希望他刚从一段充满算计的感情里脱身，又立刻陷入另一段……复杂的关系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在怀疑苏婉儿的动机，怀疑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温柔”和“深情”，是否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和利用，只不过披上了更迷惑人的外衣。
苏婉儿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在顾北辰说完后，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带着某种释然和坚定的笑容。
这笑容让顾北辰微微一愣。
“小辰，”苏婉儿的声音很轻，却像清晨的露珠滴落在寂静的湖面，清晰无比，“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欣慰。”
顾北辰蹙眉，不解地看着她。
“我欣慰的是，”苏婉儿继续说道，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审视，“亚豪他……真的交到了一个可以为他两肋插刀、真心为他着想的兄弟。你不眠不休地守在楼下，不是因为好奇，也不是因为责任，而是纯粹的担心。这一点，我看得出来。”
她的话，让顾北辰紧绷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他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但是，小辰，”苏婉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你担心错了方向。”
她抬起手，指了指身后那栋破旧的公寓楼，指向刘亚豪所在的那个窗口，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晨风吹拂起她颊边的碎发，她的眼神在渐亮的晨光中，明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任何算计和伪装，只有一片坦荡的、炽热的真诚。
“我不是在玩什么情感游戏，也不是因为那可笑的掌控欲在作祟。”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是真的，喜欢上了刘亚豪。”
这句话，她说得如此自然，如此笃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
顾北辰彻底怔住了。他预想了苏婉儿很多种回答——辩解、否认、甚至强势地宣告主权，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如此直接而坦率的告白。
苏婉儿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温柔，和一种历经波折后的明晰：“也许是从他在机场那么狼狈却还死死攥着工具包的时候开始，也许是在他一次次拒绝我的帮助、咬着牙想要靠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也许……就是在刚才，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脆弱无助地睡去，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样，疼得无法呼吸的时候。”
她的目光越过顾北辰，仿佛看向了某个遥远的点，声音里带着一种自己也曾困惑、如今却豁然开朗的感慨：“我以前也不明白，我苏婉儿身边围绕着那么多条件优越的男人，为什么偏偏会对这个一无所有、还满身麻烦的刘亚豪另眼相看。我告诉自己，只是投资，只是不想看一块璞玉被埋没。”
“但直到现在，直到他被打入谷底，直到我看到他心碎成粉末的样子，”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愈发坚定，“我才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心。我不是可怜他，也不是想拯救他。我是心疼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倔强、傻气、却又比任何人都真实、都坚韧的刘亚豪。”
她重新将目光聚焦在顾北辰脸上，眼神清澈见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想给他一个家，一个真正温馨的、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不是掌控，不是施舍，而是陪伴，是守护，是把他过去缺失的所有温暖和安全感，都加倍补偿给他。”
“因为，”苏婉儿最后的声音轻如叹息，却重若千钧，“他值得。顾北辰，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而我，愿意毫无保留地，把我能给的，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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