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林晚湿透的肌肤,带来钻心的寒意。她浑身泥泞,瑟瑟发抖,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野兔,一头扎进了校园后山茂密而黑暗的树林深处。
身后艺术中心方向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并未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像另一张无形的大网,让她心惊肉跳。是江辰触发了什么警报?还是……这根本就是“他们”调动而来,进行更大范围搜捕的前奏?她分不清,也不敢去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不顾一切地向树林深处奔跑,荆棘划破了她的裤脚和手臂,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冰冷的衣服黏在身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
她不敢停,不敢回头。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江辰最后那条信息——“数据已强制推送成功。引爆‘火种’。”
“火种”……那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证据,真的能点燃燎原之火吗?江辰他……还活着吗?那个在最后关头将她推开,自己迎向枪口的背影,像一帧烙铁,深深地烫在她的灵魂上,带来难以言喻的悲痛和一种沉甸甸的、必须活下去的责任感。
她摸了摸贴身口袋,那个加密通讯器因为浸水已经彻底黑屏,成了一块冰冷的废铁。她与江辰,与外界那渺茫的联系,彻底中断了。她现在真正是孤身一人,亡命天涯。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如同灌铅,再也迈不动一步,她才无力地瘫倒在一棵巨大的、根系虬结的古树后面。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林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
她蜷缩在树根形成的天然凹陷里,抱着膝盖,试图汲取一丝可怜的温暖。寒冷、饥饿、疲惫、恐惧,以及失去盟友的巨大悲伤,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几乎要将她吞噬。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肩膀在寂静的林中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能倒下!林晚!绝对不能!
姐姐的冤屈还未彻底洗刷,江辰的生死未卜,那些被“引爆”的“火种”需要有人守护直到它们真正燃烧起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分析现状。
首先,她不能回寝室,那里是苏晴和监视者的巢穴。
其次,她不能联系任何熟人,那会把他们也拖入险境。
第三,她身上湿透、泥泞,形象狼狈,白天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都极易引起注意和盘查。
她需要一个藏身之所,需要食物,需要干净的衣服,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
藏身之所……哪里最安全?
她想起了江辰笔记本里提到过的,学校后山靠近边缘地带,有一些早已废弃的、战争时期遗留的防空洞和观察所,位置隐蔽,几乎无人踏足。
对!就去那里!
她挣扎着爬起来,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对地形的大致判断,朝着后山更偏僻、更荒凉的区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曦透过茂密的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这平日里充满生机的景象,此刻在她眼中却充满了危险。每一只惊飞的鸟雀,都可能是因为搜捕者的靠近。
她小心翼翼地潜行,避开任何可能的小径,终于在穿过一片密集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个被藤蔓和杂草几乎完全覆盖的、半嵌入山体的水泥建筑入口。入口处的铁门早已锈蚀脱落,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
她拨开藤蔓,警惕地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活物痕迹后,才侧身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阴暗,潮湿,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和尘土。空气不流通,味道难闻,但至少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躲避风雨和视线的容身之处。
她瘫坐在角落,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极度的疲惫便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她几乎要立刻昏睡过去,但腹中的饥饿和喉咙的干渴,又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必须弄到食物和水。
还有……她需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开机(手机很可能被定位),只能寄希望于白天有人路过这片区域,或者……她可以冒险在夜间,去更远的地方寻找机会。
白天在煎熬中缓慢度过。她不敢生火,只能靠咀嚼一点干净的树叶缓解干渴,饥饿感如同火烧般折磨着她的胃。她竖着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偶尔有远处传来的模糊人声或车辆声,都让她心惊肉跳。
她反复回忆着整个事件的脉络,从姐姐的冤屈,到秦家的黑幕,再到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名为“基金会”的庞然大物……她意识到,自己卷入的漩涡,远比想象中更深,更黑暗。江辰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手的可怕,所以他才会如此谨慎,如此……绝望。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勉强透过入口的缝隙,给黑暗的防空洞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林晚实在无法忍受饥渴,决定冒险出去寻找水源。她记得来时路上似乎听到过隐约的溪流声。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向外观察。四周寂静,只有归巢的鸟鸣。她深吸一口气,如同幽灵般溜了出去,凭借着记忆和听觉,向着可能有水源的方向摸索。
幸运的是,她很快找到了一条穿过林间的、细细的山涧溪流。她如同沙漠中的旅人,不顾一切地扑到溪边,大口大口地掬起清冽的溪水饮用,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
她甚至冒险用溪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脸上和手上的泥污,冰冷的刺激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精神一振。
就在她准备返回防空洞时,她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溪流下游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石头缝里,在夕阳下反射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她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什么?
她警惕地观察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涉水靠近。
当看清那样东西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一枚银色U盘!
和她交给江辰的那个,用来存放最终备份的U盘,一模一样!
它怎么会在这里?!
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不可能!她一直妥善保管!
难道……是江辰?他在逃亡或搏斗中遗落的?还是……他故意留在这里的?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她颤抖着手,将那枚U盘从石头缝里捡了起来。U盘外壳冰冷,似乎也经历过水浸,但接口看起来完好。
这里面……是什么?
是那份已经成功推送的数据备份?还是……别的东西?
巨大的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希望,在她心中升起。如果这里面真的是证据备份,那将是她在绝境中翻盘的唯一资本!
她紧紧攥着这枚意外获得的U盘,如同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迅速返回了那个阴暗的防空洞。
她需要读取它!但她没有任何设备!她的手机不敢开机,笔记本电脑更是遥不可及。
怎么办?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她必须想办法,弄到一个可以读取U盘,并且相对安全的电子设备!
夜色,再次笼罩了山林。
林晚蜷缩在防空洞的角落里,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U盘,饥饿和寒冷依旧折磨着她,但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丝决绝的光芒。
江辰生死未卜,“火种”去向不明,警方立场暧昧,而“清道夫”和秦家的势力依旧如同乌云压顶。
但她手中,意外地多出了这枚可能藏着最终答案的U盘。
这枚突如其来的U盘,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恶魔抛出的,另一个更加致命的诱饵?她必须尽快找到答案,在她被这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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