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慈遥望对岸错落有致的竹厅，颔首赞许：“手艺倒是不赖。”
随即转身问道，“昨夜可曾安适？餐食可还合意？”
人群中传来参差不齐的应答，虽有些许杂音，大体都是肯定的答复。
泰慈不再多言，直入正题：“诸君可曾听闻独竹飘之术？”
不待回应，他已娓娓道来：“此技又名独竹舟，习者需赤足立于一根楠竹之上，以细竹为桨，或逆流勇进，或顺水徜徉。讲究的是身如青松，动若流云，进退转折间，自有一苇渡江的玄妙。”
话音未落，忽闻他一声清喝：“起！”
竹林深处顿时传来噼啪脆响。但见近千竹子破空而来。
粗长的竹干纷纷坠入河中，激起丈许浪花；而细短的竹枝则如利箭般插入岸边，整齐划一。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些飞来的竹子皆已削净枝节，通体笔直光滑。
此等神乎其技，令学子们无不瞠目结舌，对即将开始的训练既期待又忐忑。
而就在此时，一截浮竹恰随波而至，悠悠然漂至泰慈面前。
只见其身形如燕般轻盈跃起，双足稳稳落在浮竹之上，岸边一根细竹竿好似有灵，随即出现在其手中。
按理说，浮竹受力，当下沉数寸，又因水流湍急，亦会不住旋转。
然面对泰慈，那浮竹却好似焊在水中一般。
现身教学的导师亦是意识到了这次不算完美的演绎。
随即散去四品剑豪的威势，浮竹这才恢复常态。
竹桨在泰慈手中左右轻点，几个起落间便将浮竹稳住。但见他执桨轻摇，那独竹便如通灵性，逆流而上，破浪前行；顺流而下，御水而行。
待得靠岸，泰慈纵身一跃落于岸边。他环视众学子，目光如炬：“可都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答。
余音未散，岸边已不见泰慈踪影。
随后，学子们已来到插满细竹竿的河岸边往来穿梭。他们这是在仔细挑选着趁手的竹竿，很快便三三两两地沿着河岸散开。
五虎向来形影不离。
可今日，素来一马当先的长歌却落在最后，正慢条斯理地褪去衣衫。
见四位同伴投来诧异的目光，他边解衣带边解释道：“这圆滚滚的竹竿虽不比御剑难，可若不脱去衣裤，待会儿落水打湿，岂不难受？”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两声，段良与甘霸已相继落水，溅起的水花惹得众人哄笑。
转眼间，长歌已褪得只剩一条短裤。他利落地将浮杆拽到身前，单脚稳稳踏上。就在另一只脚刚要离地的刹那，竹竿突然滚动，他一个踉跄便栽入水中。
众人见状，先是一愣，继而瞧见他这身“清凉”打扮，纷纷拍腿叫绝，随即争相效仿。
日头渐高，学子们陆续靠岸休整。简单用食后，又继续投入操练。
五虎嫌下游太过拥挤，便带着竹竿往上游寻去。
起初只有他们几人，渐渐地，其他学子也跟了过来。
经整日苦练，成效显着。
多数人已能在竹竿上稳住身形，佼佼者甚至能顺流划出数十米，只是尚无人能逆流而上。
于是学子们纷纷专攻顺流技巧。
天色渐没，正待返回住地。却迟迟不见刘苏踪影。
等候约一盏茶功夫，忽闻上游拐弯处传来破水之声。定睛望去，但见刘苏脚踏浮杆，手持竹桨，左右开弓，如离弦之箭般破浪而来，英姿飒爽。
见四位同伴面色不豫。他稳住浮杆，纵身入水，笑嘻嘻道：“莫恼莫恼！随我来，发现了个好去处！”
众人腹中正饥，本欲好生数落他一番，闻言却都乱了方寸。不知不觉间，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及至穿戴整齐，约莫尚有一个小时天光。众人匆匆借了些熟米饭果腹，又备好夜间照明的火把，便逆流而上。
苏长歌举目望天，不由问道：“老大，行了这许多路，怎还不到目地？”
刘苏执杖在前，遥指前方河湾：“瞧见那转弯处没有？转过便是。”
伯光背着铁锅，闻言后亦伸长脖颈张望。
待转过河湾，但见一道清溪自林间蜿蜒而来，潺潺注入河中。
来到溪畔时，众人高举火把，才得以看清全貌。这条小溪原本宽约四五米，如今最宽处不过三米左右。
一路行来，彦祖始终沉默不语。此刻望着眼前景象，他摸了摸肚子，摇头问道：“老大，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刘苏心知众人疑惑，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他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前走去，火光在石面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小时候，隔壁街的猎人张三叔常在夏秋之交带我去山溪捉野味。”
行至一块膝高巨石前，刘苏停下脚步。石底与地面间的缝隙积着一汪浅水，他将火把递给秦易。
刘苏俯身搬开石头，水洼里立即响起一阵慌乱的窸窣声：“下午我观察过，这条溪近来无人踏足。”
说话间，他手腕一翻，竟从水中拎起一只巴掌大的河蟹，青黑色的甲壳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卧槽！”长歌与彦祖异口同声惊呼。
伯光恍然大悟，连忙解下背上的大铁锅，将不断挥舞钳子的螃蟹扣在里面，又用草编锅盖封住。
刘苏动作不停，转眼又捉了两只肥硕的河蟹，至于那些小的，便任由它们逃回水中。
长歌凑上前接过战利品，啧啧称奇：“兄长真神了！这般肥美的河蟹，足可饱餐一顿了！”
于是伯光负责看守，其余四人分头搜寻。
不出半个小时，铁锅里已堆了张牙舞爪的河蟹。见收获颇丰，五人这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回到驻地，想起先前借的米饭，刘苏特意留下十余只蒸熟的螃蟹作为谢礼。
当那些人见到巴掌大小的河蟹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纷纷追问来处。
刘苏坦然相告，原本渐归寂静的营地顿时沸腾起来，三五成群的少年郎举着火把向上游涌去。
这一夜，没有酒宴却胜似酒宴。
归来的学子们围着篝火大快朵颐，人手四五只膏肥黄满的河蟹，欢声笑语直到圆月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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