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寂静,如同凝固的松脂,沉重得能窒毙呼吸。
林晚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香菜叶子脱手、微微前倾的姿势,目光却像被焊在了治疗舱里的陆泽身上。
脑海里,冷宫偏殿那清晰到令人窒息的一幕还在反复灼烧——稻草堆上自己惨白的脸,肩上洇开的刺目暗红,还有陆泽那双冰冷面具彻底碎裂后、只剩下惊惶无措与绝望愤怒的眼睛…
那不是演的。
在那个瞬间,在她生死不知的时候,这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男人,竟然…慌了?怕了?甚至笨拙到连包扎伤口都做不好?
这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跨服味觉共享”或“香菜威胁”都要巨大和复杂。
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穿了两人之间那层冰冷的、讨债与还债的隔膜,露出了底下某些…从未示人、甚至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未曾深究过的、鲜活的、甚至有些脆弱的底色。
陆泽避开了她的目光,重新闭上了眼。
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他那只死死攥着恒温薄被、指节发白到近乎痉挛的手,都无声地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震荡。
被窥破隐秘的难堪?亦或是那段记忆本身带来的、尚未平复的余悸?
空气中,特辣火锅残留的霸道香气,与冰冷消毒水味交织,地上那片翠绿的香菜叶子像个不合时宜的战争遗迹。
那个投射出诡异光影的银色小仪器,蓝光依旧微弱而固执地闪烁着,如同一个沉默的、窥视着一切的幽灵。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艰难爬行。
林晚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
无数个问题在舌尖翻滚:
那仪器是什么?刚才的画面是怎么回事?是他记忆的闪回?还是某种该死的系统后遗症?他…当时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
但最终,她一个字也没问出口。
打破这层沉默,似乎需要一种她此刻并不具备的勇气。
她甚至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默默地蹲下身,捡起地上那片无辜的香菜叶子。
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叶片,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稍稍拉回。
她走到角落,打开餐盒盖子,小心地将那片叶子放回调料区——远离红油,远离陆泽的视线范围。
然后,她合上餐盒盖子,将那罪恶的、引发了一连串核爆的香气封印起来。
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仿佛在收拾一个危险的爆炸物。
做完这一切,她默默地坐回之前那个冰冷的金属椅子。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把自己塞进治疗舱底座的缝隙,也没有去靠近那个陆泽“特批”的温暖小区域。
只是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像一只缩回壳里的蜗牛。
寒意再次如影随形,顺着椅子的金属传导上来,冻得她脚趾发麻。
但身体的冷,似乎被刚才那精神上的巨大冲击暂时麻痹了。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光洁冰冷的地面,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讨债?用香菜威胁?
在刚才那赤裸裸的、来自生死边缘的脆弱和惊惶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甚至…有些卑劣。
他扣了她的钱,让她当哑巴钉子户,冻得她瑟瑟发抖…但他也曾在那个冰冷的副本里,笨拙地、带着那样真实的恐慌试图救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荒谬、心虚、一点点的愧疚,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在她胸腔里翻搅。
“啧…”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里。
这都什么事儿啊!
治疗舱里,陆泽的呼吸似乎渐渐平稳下来。
但那只攥着薄被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他闭着眼,如同沉睡,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残留的一丝难以化开的郁结,昭示着他远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冰冷的病房像一个巨大的、与世隔绝的茧。
林晚蜷在椅子上,身体的温度在持续流失。
脚趾已经冻得有些失去知觉,手臂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抱得更紧,试图保存那点可怜的热量。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
林晚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只见治疗舱里,陆泽那只一直攥着薄被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松开了。
然后,他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动作似乎牵扯到了伤口,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他摸索着,抓住了覆盖在他身上的那层闪烁着恒温微光的特殊材质薄被的一角。
那薄被看着轻薄,但显然科技含量极高,恒温保暖效果一流。
林晚看着他这个动作,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他想干嘛?
只见陆泽的手指,极其费力地、一点一点地,捻起薄被的一角,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吝啬的迟疑,将那薄被的一小角,朝着治疗舱外侧、林晚所在的方向,极其细微地…推了那么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大概只有几厘米的长度!
做完这个动作,他仿佛耗尽了力气,那只手迅速无力地垂落回身侧,重新攥成了拳。
他依旧闭着眼,呼吸似乎比刚才更急促了一点,苍白的耳廓边缘,那抹之前被辣出来的浅粉色早已褪去,此刻却似乎又染上了一层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别的什么颜色?
像是…某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前的窘迫?
而那被推出来的一小角薄被,就那么软软地、孤零零地搭在治疗舱光滑冰冷的边缘上,像一只试探性的、笨拙的触角。
林晚:“……”
她看着那一小角散发着恒温微光的薄被,又看看治疗舱里那个重新闭紧双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只是耳廓微红的冰山,感觉自己的脑子又一次宕机了。
这…这算什么?
资本家的怜悯2.0版?微型暖气片升级为…限量版暖被角?
还是…某种无声的、别扭的…休战信号?
一股极其荒谬、却又带着点莫名暖意(虽然只有被角那么大点)的感觉涌了上来,瞬间冲淡了刚才的烦躁和愧疚。
这男人…扣她钱的时候眼都不眨,让她当哑巴钉子户的时候理直气壮,现在…就因为她可能(大概、也许)有点冷,就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推出来这么一丁点被角?
这反差…简直比香菜还上头!
林晚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看着那可怜巴巴的一小角薄被,再看看自己冻得发僵的身体。
实用主义再次占据了上风。
面子?面子能保暖吗?
显然不能!
而这“冰山特供”的、带着恒温微光的被角…它能!
哪怕只有一小角!
她默默地、默默地站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守则的阴影还在),蹑手蹑脚地走到治疗舱边。
陆泽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眼。
林晚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那一小角薄被。
材质果然特殊,触手温润,带着舒适的暖意。
她轻轻地将那一角薄被从舱壁边缘扯了下来。
薄被的材质似乎有某种延展性,被她扯下来一小块,大约有半张A4纸那么大,形状不规则。
林晚拿着这块小小的、温暖的“特供布料”,回到冰冷的金属椅子旁。
她没有犹豫,直接把它盖在了自己冻得最厉害的、已经有些麻木的脚上。
唔…
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包裹住了冰冷的脚趾,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虽然只有脚部被覆盖,但效果立竿见影!
林晚舒服地、无声地喟叹了一下。
她甚至有点想笑。
这感觉…就像在冰天雪地里,终于有人(虽然是个资本家)递给了你一小块烧得通红的炭火,虽然小,但足以救命。
她蜷回椅子上,用那块小小的暖毯裹紧了自己的双脚,感受着那珍贵的暖意缓缓蔓延。
身体上的寒冷暂时得到了缓解,连带着精神上的紧绷似乎也松弛了一些。
她再次抬起头,看向治疗舱里的陆泽。
他依旧闭着眼,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些许。
那微微泛红的耳廓,颜色好像…加深了一点?
林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只缠着厚厚生物绷带的右臂上。
宫廷副本里,那只被污染能量侵蚀、几乎废掉的手臂…那狰狞的伤口,那腐蚀血肉的黑气…画面再次闪过脑海。
还有刚才闪回画面里,他笨拙地撕扯衣摆、手忙脚乱给她包扎的样子…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软,悄然划过心尖。
算了。
她默默想。
看在他又给暖气片又给暖被角(虽然很小)还…曾经那么狼狈地试图救她的份上…
那两万多块的噪音污染罚款…暂时…就不找他算账了?(当然,的本金还是要还的!)
就当是…社畜的良心发现?
或者…对资本家偶尔流露出的、极其稀有的、人(?)性的…一点微末回报?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梦境游戏,我靠骚操作当大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