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门庭森严，石狮肃立，旗杆高耸。顾言卿递上名帖，言明求见巡按御史海瑞。门房小吏见是海瑞特意交代过的客人，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传。
不多时，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御史亲自出迎，正是海瑞的直属下属，姓王的御史。王御史将顾言卿引入一间僻静的厢房，低声道：“顾先生，海大人正在面圣，一时半刻恐难脱身。他已知你今日会来，特命下官在此等候。海大人有言，先生所求之事，他已知晓大概，但兹事体大，牵涉宫闱，需等待时机。”
顾言卿心中一沉，海瑞面圣？是巧合，还是因为幽冥箭之事？他拱手道：“多谢王大人。不知海大人面圣，所为何事？”
王御史面露难色，斟酌道：“这个……下官不便多言。只是听闻，今日朝会上，有几位科道言官联名上奏，弹劾南京守备太监张保贪渎不法、纵容下属、结交妖人，并提及日前江上查获邪箭一事……龙颜震怒。”
果然！海瑞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是以一种最直接、最激烈的方式——在朝会上发动弹劾！这无疑是向张保及其背后的势力宣战！
“结果如何？”顾言卿急切问道。
王御史叹了口气：“张保毕竟是内官，又深得……唉，圣意难测。陛下虽震怒，但并未当场决断，只命司礼监和东厂彻查。如今朝野上下，目光都聚焦于此案。海大人此时面圣，想必也是为此事陈情。”
司礼监和东厂彻查？顾言卿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让张保的同僚和爪牙去查张保？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皇帝此举，是心存顾忌，还是有意庇护？
“顾先生，”王御史压低了声音，“海大人让下官转告您，京城非比金陵，敌暗我明，万事需慎之又慎。您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但眼下不宜再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反遭毒手。请先生暂回寓所，静候消息。”
顾言卿明白海瑞的顾虑。在权力中枢，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拱手道：“多谢海大人和王大人提醒。顾某明白轻重，这就回去等候。”
离开都察院，顾言卿心情沉重。海瑞的攻势已经发起，但第一回合似乎并未占到上风，反而将自身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皇帝的态度暧昧，司礼监和东厂掌控了调查权，张保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走在回榆钱胡同的路上，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视线似乎更多了。不仅有昨日那种冰冷的杀气，还多了几分探究和监视的意味。看来，他拜访都察院的举动，已经彻底将自己暴露在各方势力的眼皮底下。
回到小院，将情况告知众人，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压抑。
“皇帝老儿怎么回事？明明证据确凿，为何不直接拿下张保？”燕十三愤愤不平。
“朝局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顾北叹息道，“陛下恐怕也有难处。司礼监势大，且涉及宫闱体面……”
水虺冷哼道：“说来说去，还是怕得罪那些没卵子的阉狗！”
苏云裳担忧地看着顾言卿：“顾先生，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海大人让我们静观其变，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般等待，岂不是坐以待毙？”
顾言卿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海大人让我们明面上静观其变，但暗地里，我们不能停下。对手越是想捂住盖子，我们就越要找到能掀翻桌子的铁证！”
他看向水虺：“水虺兄弟，你江湖朋友那边的消息如何？”
水虺精神一振：“有眉目了！漕帮兄弟打听到，玄阴教在京城的确有个秘密据点，不在内城，而是在西郊的‘鬼市’附近！那里鱼龙混杂，是销赃匿迹的好地方。据说，玄阴教的重要人物，偶尔会在那里出现。”
“鬼市？”顾言卿目光一凝。那是京城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也是消息最灵通、最混乱的地方。
“还有，”水虺继续道，“据说张保在京城有一座外宅，养着几个‘干儿子’，其中有一个叫‘冯邦宁’的，是东厂的理刑百户，为人狠辣，很可能参与了幽冥船和玄阴教的勾当！”
冯邦宁！东厂理刑百户！这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东厂直接参与其中，说明问题比想象中更严重！
“好！”顾言卿拍案而起，“既然明路暂时受阻，我们就走暗线！鬼市和冯邦宁，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
他看向燕十三和水虺：“今夜，我们探一探鬼市！顾北叔，您设法查清冯邦宁外宅的具体位置和活动规律。云裳，你留守接应，准备好药物。”
众人领命，分头准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这皇城根下，一场在阴影中进行的较量，悄然展开。
然而，顾言卿不知道的是，在他决定探查鬼市的同时，一张针对他和海瑞的更大罗网，正在司礼监的值房内，由那位权势滔天的御用监太监、兼掌东厂的冯保，亲自编织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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