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风峡谷深处,冰窟内。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三张心思各异的脸。刘来盘膝坐在离火堆最远的角落,双目微阖,掌心躺着那枚新得的寂灭碎片……
碎片幽光流转,一丝丝冰凉而纯粹的道韵正被他缓慢吸收、炼化。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邃,仿佛无波的古井,井底却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云疏坐在火堆的另一侧,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却没有焦点。她的手臂上,被风精划出的伤口已经仔细包扎好,但那股火辣辣的刺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纷乱。
刘来掌心那枚碎片散发出的气息,与她识海深处那残缺的传承,产生了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忽视的共鸣。那感觉,像是失散多年的同源之物在互相召唤,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牵引。这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是…一丝恐惧。她与刘来之间的牵扯,似乎随着这碎片的出现,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厘清。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看向角落里的刘来。他冷硬的侧脸在火光下明暗不定,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模样。可就是这个男人,刚刚在生死一线间,以近乎碾压的姿态斩杀了那恐怖的风精之王,护住了他们所有人。他的强大,毋庸置疑。可这份强大,如今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流云剑宗的过往,她被迫成为“秦夫人”的屈辱,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早已被现实碾碎的情愫……每一次短暂的默契,似乎都是为了下一刻更深的隔阂做铺垫。
“咳…”一声轻微的咳嗽打断了云疏的思绪。
是月薇。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散发着淡淡药香和热气的汤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柔的关切:“师姐,你手臂受伤,寒气可能入体,喝点驱寒固本的汤药吧。”她将药碗轻轻放在云疏身边,然后又端起另一碗,走向刘来。
“公子,你也消耗不小,这药有助于恢复灵力。”月薇的声音轻柔,带着不容拒绝的体贴。
刘来睁开眼,看了月薇一眼,沉默地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也没有一句感谢。他将空碗递回,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的云疏。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云疏立刻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目光,仿佛被那深邃眼中的冰冷烫到。她能感觉到,他那一眼中,除了惯常的淡漠,似乎还多了一丝…探究?是因为她之前探查他伤势的举动,还是因为她也对那碎片产生了反应?
刘来看着云疏迅速躲闪的动作和微微绷紧的侧脸,眸色深了深。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她体内,有一股与他同源却微弱许多的力量,正在与碎片遥相呼应。她果然也身负秘密。这秘密,与她的过去有关?与她在冰风寨的遭遇有关?还是…与那个孩子有关?
想到云澈,刘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孩子依赖地蜷缩在云疏怀里的模样,以及云疏那近乎本能的全然保护姿态,都让他心中那份因“秦烈”而产生的、莫名的滞涩感再次浮现。他不再看她,重新闭上双眼,将翻涌的思绪压下。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月薇将两人的微妙互动看在眼里,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能感觉到公子与云疏师姐之间那复杂难言的气场,像是缠绕在一起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默默地收拾好药碗,坐回火堆旁,添了根柴火,让火焰燃烧得更旺一些,试图驱散这冰窟中无形的寒意。
“我们在此休整两个时辰。”刘来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依旧没有睁眼,“裂风峡谷深处气息未明,尽快恢复状态。”
“是,公子。”月薇轻声应道。
云疏也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她端起那碗温热的汤药,小口啜饮着。药汁苦涩,却带着一股暖流滑入腹中,稍稍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却无法温暖她此刻冰凉的心绪。
她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刀阁的追杀不会停止,这诡异的寂灭传承似乎也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身边这个强大又冷漠的男人,既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却也像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漩涡。
冰窟外,裂风峡谷的呜咽风声永无止境,如同他们之间无声蔓延的裂痕,深不见底,难以弥合。
两个时辰,短暂而又漫长。
足够恢复灵力,却不足以融化坚冰。
前方的路,依旧被风雪与未知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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