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掂了掂，扔到桌上，发出沉甸甸的声响：这里是五十两。交给你们个活儿。
两人看到钱袋，眼睛又是一亮，但听到有任务，立刻挺直了腰板，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唐爷您吩咐！
去城北租界区，给我仔细打探万珍楼的底细。我沉声道，它现在到底是谁在经营？里面都是些什么人？每天什么时候人多？什么时候人少？布局如何？特别是楼上，想办法弄清楚是做什么的。记住，只看，只听，不准惹事。
万珍楼？瘦猴显然听过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敬畏，城北最阔气的那家大饭庄？听说背后是是黑阎王！
你们也知道？我有点惊诧，连两个毛贼都知道。
行里人没有去那边做生意的，自然就传开了。
知道就好。所以更要小心，本来也没什么事，你们只管带银子去消费，能打探就打探，不能就算了，人没事就好。我叮嘱道。
唐爷放心！包在我们身上！瘦猴拍着胸脯，别的不行，溜边听墙根、看人下菜碟，我们是老本行！铁头也用力点头。
这时，一直安静喝茶的如烟忽然转过头，清冷的眸子看向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兴趣：万珍楼？在租界？我还没去过租界。
我看向她，想了想：等他们打探清楚情况，过几日，我再带你去亲眼看看。租界鱼龙混杂，洋人、黑帮、各路势力纠缠，让她贸然前去，我不放心。
如烟看了我一眼，没再坚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又转向了别处，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些期待。
瘦猴和铁头领了钱和令，干劲十足地去了。
两天后的傍晚，两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又有些困惑和后怕。
唐爷！打听到了！瘦猴灌了一大口凉茶，喘着气开始汇报，那万珍楼，我的亲娘哎，真是开了眼了！
他比划着，眼神发亮：那是一栋三层高的洋楼！真气派！墙刷得雪白，窗户又高又大，真阔气！
里面呢？我问。
里面看，瘦猴咂咂嘴，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一楼是大堂，摆的都是锃亮的红木桌椅，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都没有！墙上挂着巨大的西洋画，画的是光屁股的女人和水果，棚顶吊着莲花一样层层叠叠、亮晶晶的大灯。
吃饭的人多吗？
邪门就邪门在这儿！铁头抢着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那么好的地方，那么大的堂子，空荡荡的！我俩扒窗户瞅了半天，饭点儿都没有一桌客人！
那是怎么回事？我又问。
瘦猴一拍大腿，饭菜贵得他娘离谱！唐爷您猜怎么着？我俩假装等人，蹭到门口看了眼菜单好家伙！一壶最普通的状元红，标价二十两！一盘炒青菜，敢要五两银子！那什么红烧鲍鱼等肉菜，更是离谱，根本就不是给咱们这种人吃的地儿，再说，这兵荒马乱的，能吃得起的人恐怕没几个，能吃起的人，也不想做冤大头吧？
这么贵活该没人？我沉吟道，那他们靠什么赚钱？
我们也纳闷呢，可更邪乎的！
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敬畏和神秘：楼底下，停着好几辆铁皮车！不用马拉，自己会跑的那种！洋人的玩意儿！
他努力回忆着，试图描述清楚：有好几辆！有一辆是黑色的，方方正正，像个大匣子，有一辆更气派！又长又矮，车头圆咕隆咚的！
这些车都停在那儿，安安静静的，但看着就吓人，旁边还有穿着黑褂子、眼神凶狠的汉子守着，根本不让靠近。我们猜，真正的大人物，肯定都是从后门直接上楼的！一楼那饭馆，根本就是个幌子！
楼上呢？我追问核心问题。
瘦猴和铁头同时露出了沮丧和畏惧的表情。
唐爷，楼上去不了啊！瘦猴苦着脸，通往二楼的楼梯又宽又陡，铺着红地毯，可楼梯口守着两个彪形大汉！穿着绸缎褂子，腰里鼓鼓囊囊的，肯定别着家伙！眼神跟刀子似的，我俩刚往那边瞟一眼，就被瞪回来了！根本不敢靠近！
我们假装走错路想蹭上去看看，刚踏上第一级台阶，那俩大汉就逼过来了，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冷冷盯着，吓得我们屁滚尿流就跑出来了。
二三楼神秘，窗户都挂着厚厚的帘子，一点光不透。瘦猴最后总结道，唐爷，这万珍楼绝对不像个正经吃饭的地儿！一楼冷清得鬼都能打架，楼下却停着那么多吓人的洋汽车，楼上还有人拿洋枪看着，这黑阎王，到底在里头搞什么鬼名堂？
听完他们的汇报，我陷入了沉思。空荡荡的奢华酒楼、离谱的天价菜品、严防死守的楼上空间、以及那些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进口汽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万珍楼的一楼餐饮很可能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核心和利润来源，隐藏在普通人根本无法触及的楼上。那里进行的，恐怕是赌场、烟馆、或是更见不得光的交易。
黑阎王将这销金窟设在洋人租界边上，果然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烟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我摩挲着下巴，看了看眼前既兴奋又有些害怕的瘦猴和铁头。
行了，辛苦你们俩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们租个房子，租好了告诉我地址。我又丢给他们一张一百两银票，挥挥手：先回去歇着吧。嘴巴严实点。
是！唐爷！两个人满脸喜悦，认识我不到两天，就给了他们一百七十两，这一百七十两，够平常百姓家里几年的挑费了，在这繁华的宛南城都能做点生意了，能不高兴吗？从他们眼神中就能看出！这次没跟错人！
约定了第二日去北城，如烟兴冲冲的去刘府去找刘婉晴，约好了明日同去，我舒了一口气，看来如烟只是对繁华的租借感兴趣，并非是想要与我同往，我不由得疑惑：义和团不是专门跟洋鬼子作对吗？又这么好奇洋人的世界，怎么这么冲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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