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光华敛去,山林重归寂静,只余下崖顶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逸的、混合着血腥与奇异灵韵的气息。
李薇站在原地,微微闭目,感受着体内与往昔截然不同的状态。那股因朱颜凝露和玉佩彻底复苏而涌入的磅礴力量,并未喧腾躁动,反而如同百川归海,沉静地流淌在她的四肢百骸,温顺地蛰伏在丹田之处,与胸口那枚晶莹温润的玉佩遥相呼应,形成一种玄妙的循环。
意念微动,一丝灵觉便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外蔓延,周围十丈之内,风吹草动,虫鸣蚁走,尽数清晰地映照在她的“心湖”之中,远比以往凭借五感观察更加细致入微。她甚至能模糊地“看”到石岩体内气血的流动,以及那几处伤口处萦绕的、阻碍愈合的微弱煞气(或许是追兵兵刃所带)。
这就是……拥有力量的感觉吗?
不再是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不再是只能依赖他人庇护的弱小。一种久违的、名为“掌控”的踏实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仍处于巨大震撼中的石岩身上。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因失血和刚才的冲击而有些苍白,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除了惊愕,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有关切,有疑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李薇心中微涩,知道刚才那超越常理的一幕,必然在这位质朴的猎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走上前,没有解释那无法解释的玉佩之谜,只是伸出手,掌心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团柔和的、带着清凉生机的翠绿色光晕——这是她下意识调动体内那股新生力量,结合对草药药性的理解,自然而然凝聚出的疗愈能量。
“石大哥,别动。”她轻声说着,将手掌虚按在石岩肩胛处一道较深的伤口上。
翠绿光晕融入伤口,石岩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一股清凉舒适的气流涌入,火辣辣的疼痛迅速消退,伤口处的血液肉眼可见地止住,甚至边缘的皮肉都在微微蠕动,传来麻痒之感,那是愈合的征兆!
不过数息之间,那道狰狞的伤口竟已收口结痂!
石岩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惊骇更甚,但那份疏离感,却在李薇这明显带着善意的举动下,消散了不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你……没事就好。”
李薇收回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连累石大哥你……”
“别说这些。”石岩打断她,目光扫过那几具尸体,眉头紧锁,“这些人不是普通角色,他们背后定然还有势力。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李薇点了点头,目光也冷冽下来。对方能找到这里,一次失败,必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她望向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是她一切恩怨的起点。以往,那里是龙潭虎穴,是让她望而生畏的险地。但此刻,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力量和怀中沉寂却蕴含无限可能的玉佩,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在她心中升起。
是时候,回去了。
不是以罪臣之女、仓皇逃犯的身份,而是以拥有自保之力、手握底牌的李薇的身份,回去面对一切,查清真相,了断恩怨!
“石大哥,”她转向石岩,眼神清澈而坚定,“我要回京城。”
石岩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这一路,凶险未知。石大哥你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情,李薇没齿难忘,不敢再奢求更多。”她说着,从怀中(实则是从玉佩旁一个意念开启的微小储物空间中)取出两个小玉瓶,正是她之前炼制的“润玉散”和“烈阳散”,递给石岩,“这些药散,或许对你日后狩猎、强身有些用处。山外局势不明,石大哥你也需多加小心。”
这是告别,也是感谢。她不能,也不愿再将石岩拖入她前路的腥风血雨之中。
石岩看着那两瓶药散,没有立刻去接。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所有柔弱、变得坚毅果决的女子,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良久,他伸手接过玉瓶,紧紧攥在手心,沉声道:“我送你出山。”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矫情的挽留,只有最实在的承诺。
李薇心中暖流淌过,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处理了崖顶的痕迹,将尸体推入深渊,随即沿着石岩所指的、最隐秘快捷的出山路径,疾行而去。
这一次,李薇步履轻盈,气息绵长,再非往日需要石岩迁就的模样。她甚至能分出一丝心神,引导体内那微弱的气流,帮助石岩驱散疲惫,加快脚程。
三日后,两人终于走出了连绵的群山,站在了一处高坡上,遥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那座熟悉的、恢宏城池的轮廓。
京城。
她回来了。
阳光洒在她清瘦却挺直的脊背上,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胸口的玉佩温润如初,却仿佛与她心跳同频,散发着内敛而强大的生机。
石岩在她身旁站定,望着那座对他而言陌生而遥远的城池,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保重。”
“石大哥,你也保重。”李薇转身,对着这位在她最艰难时给予庇护的猎户,深深一揖。
直起身,她不再回头,迈开步伐,独自一人,向着那座承载着她过去、也即将决定她未来的城池,坚定地走去。
身影渐行渐远,融入官道上往来的人流。
山风拂过,吹动坡上猎户的衣角。
石岩久久凝视着那个消失的方向,最终收回目光,转身,重新没入了莽莽山林。
他的山林,她的归途。
各自命运,自此殊途。
而李薇的京城之行,注定将在这看似平静的黄昏中,拉开一场席卷朝野、震动时空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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