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龙洞前的风裹着山雾,凉得刺骨。峭壁上的畲族弓箭手阿木眯着眼,手指扣在弓弦上,视线死死锁着山口方向——那里的元军大营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帐篷的黑影在暮色里连成片,偶尔有巡营的火把晃过,像野兽的眼睛。
“别急着放箭。”身旁的蓝山虎按住他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张弘范老狐狸,先让他的狗腿子探探路。”
话音刚落,山口的草丛里忽然窜出三道黑影,贴着山路西侧的峭壁,猫着腰往藏龙洞方向摸来——是元军的斥候,穿着短打,背着弯刀,脚步轻得像山猫。
阿木刚要拉弓,蓝山虎又摆手:“等他们再近点,让弟兄们看看咱们畲族的箭法。”
三道黑影越走越近,离洞口只剩五十步时,最前面的斥候突然停住,蹲下身去拨路边的草——他发现了义军埋在碎石下的绊索。
“放!”蓝山虎低喝一声。
阿木的箭先飞出去,“咻”地穿透那斥候的肩胛骨,箭羽带着血珠钉在旁边的树干上。另两名斥候刚要拔刀,峭壁上又射下两箭,一箭穿喉,一箭透胸,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
“好箭法!”洞口的雷猛看得清楚,忍不住叫好。他胳膊上的伤刚裹好,绷带还渗着血,却凑到蓝山虎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蓝寨主,你们畲族的箭,比咱们中原的神射手还准!”
蓝山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山里讨生活,箭不准就得饿死。不像你们,玩的是刀枪,硬气!”
两人正说着,山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呜呜咽咽,在山谷里绕着圈,听得人心头发紧。紧接着,十几名元军步兵举着盾牌,迈着整齐的步子,慢慢走进山路。他们走得极慢,盾牌叠成墙,每走三步就停下来,警惕地打量四周的峭壁和草丛。
“是佯攻,想引咱们暴露火力。”赵昺从洞内走出来,手里攥着一张简易的山路图——是陈武画的,标注着每一处滚石堆和火油桶的位置。他指着山路中段的拐角,对陈武说:“等他们走到拐角,放第一波滚石,别用太多,吓吓他们就行。”
陈武点头,转身对峭壁上的弟兄打了个手势。
元军步兵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拐角处。最前面的士兵刚要探头,陈武突然高喊:“放!”
峭壁上的弟兄们拽动麻绳,十几块磨圆的巨石轰然滚落,砸在山路中间,碎石飞溅,挡住了元军的去路。元军士兵吓得往后缩,举着盾牌乱喊,却没敢往前冲——他们摸不清山里藏着多少义军,只敢隔着碎石堆放箭,箭枝“嗖嗖”地钉在峭壁上,连个人影都没碰到。
“撤!”山口方向又传来号角声,元军步兵立刻收队,拖着盾牌往回跑,连掉在地上的箭枝都没敢捡。
看着元军狼狈的背影,洞口的弟兄们都笑了,连洞内的百姓也探出头来,偷偷往山口方向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攥着手里的风车,对身边的妇人说:“娘,那些坏人跑了!”
妇人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眼里却藏着担忧——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张弘范不会就这么算了。
赵昺走到暗河边,王老铁正带着几个铁匠学徒,在石头上磨朴刀。老铁匠的手满是老茧,磨得刀刃“沙沙”响,火星子溅在暗河的水面上,瞬间灭了。
“王师傅,兵器够不够用?”赵昺蹲下身,看着磨得锃亮的朴刀。
王老铁抬起头,抹了把额头的汗:“够!俺们把元军丢在落马坡的兵器都捡回来了,磨磨还能用。就是箭枝少点,畲族的弟兄们射一支少一支。”
赵昺点点头——这是个大问题。畲族的弓箭厉害,可箭囊里的箭有限,总不能指望一直用缴获的。他想起藏宝洞里的工匠名册,里面有造箭的匠人,可现在人在福州,远水解不了近渴。
“先省着用,不到万不得已,别乱射箭。”赵昺说,“等熬过这阵子,咱们找造箭的匠人,自己造箭。”
王老铁咧嘴一笑:“俺信殿下!只要能守住,啥都好说。”
天渐渐黑透了,山间的雾气更浓,伸手不见五指。赵昺安排了三批夜哨:一批守在洞口,一批趴在峭壁上,还有一批藏在山路两侧的草丛里,每人手里都拿着火把和短铳——短铳射程近,但声音大,一旦遇袭,开枪就能传信。
后半夜,风更急了,吹得洞口的藤蔓“哗啦”响,像有人在暗处走动。守在草丛里的夜哨陈六缩了缩脖子,紧了紧怀里的火把——他是个流民,爹娘都被元军杀了,是赵昺救了他,让他当了义军。他攥着火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守住这里,不能让元军伤了殿下和百姓。
忽然,草丛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蛇在爬。陈六屏住呼吸,慢慢抽出腰间的短铳,眼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道黑影从草丛外窜过,速度极快,手里还拿着东西——是元军的斥候,想摸进洞前的布防区,查看滚石和火油的位置!
陈六没敢开枪——怕惊了其他元军,只悄悄跟了上去。那斥候贴着峭壁走,脚步轻得像猫,快到洞口时,突然踩到了畲族弟兄埋的“草绳陷阱”——一根细草绳拴着小石子,一踩就“哗啦”响。
“谁?!”洞口的守兵大喝一声,举刀围了上来。
斥候慌了,转身就跑,陈六从草丛里跳出来,手里的短铳“砰”地响了——不是打斥候,是传信!
峭壁上的夜哨听到枪声,立刻点燃火把,晃了三下——这是“发现敌情”的信号。洞内的义军瞬间醒了,提着刀跑出来,蓝山虎和雷猛带着人往山路冲,刚到拐角,就看见十几名元军斥候往山口跑,后面还跟着一小队骑兵,显然是来接应的。
“别追!”赵昺喊住众人,“山路窄,夜里追出去容易中埋伏。”
雷猛不甘心地啐了一口:“让这群狗东西跑了!”
赵昺却笑了——张弘范连夜派斥候探路,说明他已经急了。元军远道而来,粮草有限,耗不起。只要义军守住藏龙洞,拖上十天半个月,元军自会退去。
天快亮时,山口的元军大营突然安静下来,连巡营的火把都灭了。峭壁上的阿木揉了揉眼睛,低声对蓝山虎说:“寨主,不对劲,元军怎么没动静了?”
蓝山虎皱起眉,刚要说话,就看见山口方向升起一道黑烟——不是火把的火,是冲天的狼烟!
“不好!”赵昺脸色一变,“张弘范不是要退,是要调兵!他在等阿剌罕的援军!”
所有人都愣住了——如果阿剌罕的大军赶来,两路合围,藏龙洞再险,也挡不住数万元军。
洞口的风更急了,吹得火把忽明忽暗。赵昺握紧手中的短铳,目光扫过洞内的百姓、受伤的弟兄、畲族的勇士——他们的脸上,有担忧,有恐惧,却没有退缩。
“别怕。”赵昺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坚定,“他张弘范能等援军,咱们也能等机会。只要咱们守住藏龙洞,只要人心不散,就总有破局的法子。”
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雾,照在藏龙洞的洞口。峭壁上的弓箭手握紧了弓箭,洞口的弟兄们按住了腰间的刀,洞内的百姓们也慢慢站起身,看向赵昺的方向。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不知道能不能守住这小小的山洞,却知道——只要跟着赵昺,跟着身边的弟兄,就有希望。
而山口的狼烟,还在继续往上飘,像一道黑色的伤疤,刻在武夷的晨雾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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