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月等人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冲破最后一道弥漫着刺骨寒气的冰雾屏障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位于雪山环抱之中的隐秘山谷,谷内温暖如春,与外界酷寒恍若两个世界。奇花异草遍布,流光溢彩。而在山谷的正中央,是一口不过丈许见方的泉池。池水清澈见底,却并非无色,而是氤氲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凝聚了星辉与生命的乳白色光晕,道道柔和的光带如同活物,在泉水中缓缓流转。仅仅是靠近,便能感受到那股磅礴欲滴的生机。
这就是生命之泉!
希望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阿月几乎是扑到泉边,急切地就要将软轿中的谢清晏送入泉中。
“等等!”一名较为年长的胭脂骑高手猛地拉住她,脸色凝重地指向泉池上方。
只见泉池上方尺许的虚空处,光线微微扭曲,一道肉眼难以察觉、却散发着令人心悸能量波动的透明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泉池牢牢笼罩。屏障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繁复的古老符文如呼吸般明灭,散发出拒绝一切的威严。
阿月尝试将佩剑小心伸向屏障——
“锵!”
一声轻响,精钢打造的剑尖在触碰到屏障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般消融了寸许!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将她推开数步。
“有封印!”阿月的心沉了下去。
众人尝试了各种方法,刀劈、剑刺、甚至集合内力冲击,那屏障都纹丝不动,反而将攻击尽数反弹回来,险些伤到自己。
希望近在咫尺,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彻底隔绝。绝望再次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谢清晏,怀中被她无意识紧握的那卷星辰铁诏书,似乎受到了泉水的牵引,突然散发出微弱的、与泉水同源的光芒。同时,她雪白的发丝无风自动,周身隐隐浮现出极其微弱的两股气息:一股带着星辰般的煌煌之意(胤氏血脉),另一股则幽深诡秘,带着蛇一般的灵动与阴凉(玄蛇教血脉)。
那透明的屏障,在感应到这两股交融血脉气息的刹那,竟然泛起了涟漪般的波动!封印的力量依旧强大,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一切,仿佛在“识别”和“确认”。
“是郡主!郡主的血脉!”阿月瞬间明悟,“这封印,只有身具这两种交融血脉之人,才能开启……或者说,才有资格接受‘往生之试’!”
可谢清晏如今的状态,如何能主动开启封印?即便开启了,那石碑上“触之即亡”的警告犹在耳边,这虚弱的身躯,能承受得住“往生之试”吗?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抉择:不试,谢清晏必死无疑;试了,可能立刻灰飞烟灭。
阿月看着谢清晏安详却毫无生气的面容,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没有时间犹豫了!准备将郡主送入屏障!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她命令其他人在外戒备,自己则深吸一口气,运转全部内力护住自身,小心翼翼地,将谢清晏连同软轿一起,推向那波光流转的透明屏障。
在谢清晏的身体接触到屏障的瞬间,异变陡生!
与此同时,数里外的古老遗迹。
墨尘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预先布下的毒粉、简易陷阱,成功将二十名北戎苍狼卫引入了遗迹残存的石殿范围。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苍狼卫果然名不虚传,个体战力强悍,配合默契,而且对毒药和寻常陷阱有很强的抗性。他们如同真正的雪原狼群,悍不畏死,攻势凌厉。
墨尘身影如鬼魅,银针如同疾风骤雨,专攻要害穴道与眼睛等薄弱处,针上淬炼的剧毒即便不能立刻毙命,也足以让中者动作迟缓,痛苦不堪。他更是不断扬出各种颜色的药粉,或致盲,或麻痹,或产生幻觉,极大地干扰了苍狼卫的进攻节奏。
留下的五名胭脂骑死士则结成一个小型战阵,死死守住石殿唯一的入口,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他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不断有人受伤,有人倒下,但缺口立刻被后面的人补上,无人后退一步。
“砰!”一名胭脂骑死士抱着一名冲上来的苍狼卫,直接撞碎了残破的栏杆,一同坠入了下方的万丈冰渊。
惨烈!无比的惨烈!
墨尘的衣袍已被鲜血浸透,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的内力消耗巨大,携带的毒药和银针也即将见底。而苍狼卫虽然伤亡过半,但剩下的皆是百战精锐,攻势依旧凶猛。
一名苍狼卫小队长看出了墨尘是指挥核心,怒吼着摆脱纠缠,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直劈墨尘后颈!
墨尘刚用银针射穿一名敌人的咽喉,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避无可避!
“先生小心!”一名重伤倒地的胭脂骑死士猛地扑起,用身体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刀!
弯刀透体而出,鲜血喷溅了墨尘一身。
墨尘目眦欲裂,反手一掌拍在那苍狼卫小队长的胸口,掌力含怒而发,夹杂着最后一把腐蚀性的毒粉。那队长惨叫一声,胸口瞬间漆黑凹陷,倒地抽搐。
但此刻,还能站着的,只剩下墨尘和另外两名浑身是伤的胭脂骑了。而对方,还有七八人,正一步步逼近,眼神嗜血而残忍。
墨尘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敌人,又望了一眼阿月他们离开的方向。
清晏,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风吼隘前,战斗已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三百死士,如今已折损过半,尸体层层叠叠,将隘口前的雪地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北戎军虽然损失更大,但在兵力绝对优势下,防线依旧稳固,并且逐渐适应了萧逐渊那恐怖却似乎无法持久的爆发。
萧逐渊依旧站立在战场的最前方,但他周身的暗金色气流已经变得极其稀薄和不稳定,忽明忽灭。他的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寂的灰败,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已呈暗色,那是脏腑严重受损的征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刀刃反复切割,视野开始阵阵发黑。
他已经到了极限。
“王爷!弟兄们快撑不住了!撤吧!”亲卫统领浑身是血,冲到身边嘶声喊道。
萧逐渊挥剑荡开几支射来的冷箭,身体剧烈一晃,全靠剑拄地方才稳住。他知道,佯攻即将转为溃败。一旦他这里崩溃,北戎主力便能立刻回身,全力清剿可能存在的潜入者,墨尘和清晏他们将再无生机。
不能退!绝对不能退!
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戎中军那面巨大的狼旗,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试图再次强行凝聚那溃散的血脉力量,哪怕就此经脉尽碎,身死道消,也要再为清晏多争取一刻!
他强行提气,试图将那暴走的力量再次引导向掌心,一股远超之前、近乎毁灭的气息开始在他体内酝酿……
然而,这一次,力量尚未发出,一股钻心刺骨的反噬之力率先袭来!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前一黑,高大挺拔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向前重重栽倒!
“王爷——!”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感觉到怀中那枚与谢清晏性命交修的玉佩,传来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轻响。
三方局势,于此同时,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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