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始本源光球湮灭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所有人的目光便焦急地投向了谢清晏。她此刻的状态,比方才激战太始时更加骇人。
整个人蜷缩在地,剧烈地颤抖着,裸露的皮肤下,如同有活物在窜动,时而鼓起幽暗的棱角,时而透出炽热的金芒。半边身体覆盖着不化的黑冰,寒气刺骨,另外半边却滚烫如火,蒸腾着扭曲空气的热浪。七窍中不断渗出淡金色的血液,又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冻结或蒸发。她紧咬着唇,已咬得血肉模糊,却仍抑制不住从喉间溢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呜咽。
强行将幽冥髓本源纳入己身,无异于引九幽黄泉入体!那至阴至寒、承载着无数岁月死寂与灵魂重量的力量,正与她半神之躯中蕴含的至阳生机与太初神力,展开一场殊死的搏杀。她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
“清晏!”苏玉绾收起长弓,第一个冲到她身边,却被她周身那混乱而狂暴的能量场猛地弹开,根本无法靠近。
“王妃!”陈澜等人也是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都退开!”那位须发皆白的药王谷大长老厉声喝道,他名为苏守正,是苏玉婉与苏玉绾的叔祖,亦是谷中医术最高深者之一。他神色无比凝重,快速对另外两位长老道:“布‘三才定元阵’!隔绝她周身能量外泄,防止爆体!玉绾,你以凤凰真火护住外围,驱散逸散的幽冥寒气,但切记不可触及她本体!”
三位长老立刻分站三角,手捏法诀,三道柔和的绿色光柱从他们掌心射出,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稳固的三棱光锥,将谢清晏笼罩其中。光锥内部,那狂暴的能量冲突似乎被暂时约束,不再肆意冲击外界,但内部的凶险并未减少分毫。
苏玉绾依言在外围盘膝坐下,周身燃起淡淡的金色火焰,将空气中弥漫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幽冥寒气驱散。
苏守正长老隔着光阵,仔细观察着谢清晏的状态,眉头越皱越紧:“麻烦大了…幽冥髓本源已与她血脉初步交融,强行剥离已不可能,只会让她立刻神魂俱灭。如今唯有靠她自身意志,引导这两股力量达成某种平衡,或者…融合。”
“融合?”苏玉绾失声,“至阴与至阳,如何能融?”
“寻常自然不能。”苏守正目光深邃,“但她身负太初传承,本就是法则的体现,更有那奇异的、能引动幽冥的情感之力…或许,有一线生机。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以阵法稳住她的肉身和神魂不即刻崩溃,剩下的…全靠她自己了。”
光阵之内,谢清晏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浮沉。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被反复撕扯、碾碎、又重组。一边是冰冷死寂的永恒黑暗,诱惑着她放弃挣扎,融入那无思无想的幽冥;另一边是燃烧着情感与羁绊的温暖人间,拉扯着她不肯放手。
无数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萧逐渊为她挡箭的背影…
顾临月消散前的微笑…
兄长谢清辰挣扎的眼神…
北疆风雪中并肩作战的将士…
京城灯火下的喧嚣人间…
“不…我不能放弃…”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始终不灭。
她开始不再盲目地对抗体内冲突的力量,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它们。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狂暴的幽冥髓本源,不再将其视为入侵的敌人,而是去感受其中蕴含的、属于“死亡”与“终结”的法则意境,那亦是天地循环不可或缺的一环。同时,她也更加清晰地感知着自身太初神力中代表的“生命”与“起源”的奥义。
生与死,阴与阳,并非绝对的对立,而是循环的两端,是硬币的一体两面。
这个明悟如同闪电划过她的识海!
她开始尝试引导,不是让一方压倒另一方,而是让它们如同太极般,开始缓慢地、艰难地旋转、交融。太初神力化作温暖的阳鱼,幽冥髓力化作冰冷的阴鱼,以她的神魂为核心,以她对萧逐渊、对顾临月、对所有在乎之人的深刻情感为粘合剂与调和剂,开始了凶险万分的融合过程!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每一瞬都伴随着刮骨剜心般的剧痛。她的身体在光阵中时而透明如幽冥,时而凝实如神玉,气息在凡俗、神圣、死寂之间不断变幻。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冲突终于逐渐平息下来。她皮肤下窜动的异象慢慢消失,覆盖身体的黑冰融化,炽热的高温也褪去。她依旧昏迷着,但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脸色虽然苍白,却不再有痛苦扭曲。一股奇异而和谐的气息从她体内散发出来,不再是纯粹的神圣,也不再是冰冷的死寂,而是一种包容了生与死、蕴含着无限可能与平衡的混沌气息。
她成功了!在生死边缘,她以自身为熔炉,强行完成了血与髓的相融!
苏守正长老长长舒了一口气,撤去了三才定元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奇迹…真是亘古未见的奇迹…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众人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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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药王谷几位弟子和长老的全力救治下,另一边的萧逐渊与苏玉婉,也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
萧逐渊心脉处那缕被双生血脉之力护住的生机,在“乙木生生阵”和多种珍稀灵药的滋养下,终于稳固下来,不再摇曳欲灭。虽然心脉重塑极其艰难,他依旧深度昏迷,但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苏醒和恢复修为,将是漫长而未知的过程。
苏玉婉肩胛处的本源魂毒,也被三位长老联手,以“九转还魂针”逼出了大半,残余的毒素被暂时封印。她伤势极重,元气大伤,同样陷入昏迷,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调理。
小皇帝萧启明在陈澜的护卫下,已经完全清醒。他看着眼前这片狼藉不堪、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叔萧逐渊和谢清晏,看着重伤的苏玉婉,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恐惧、茫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依稀记得自己被玄玑真人迷惑,下了一些荒唐的旨意…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陈澜忍着伤痛,恭敬却坚定地道,“幽冥川异动未平,需尽快护送陛下及王爷王妃回京。”
萧启明看着陈澜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周围那些伤痕累累却依旧坚守岗位的亲卫,默默点了点头,低声道:“陈将军…辛苦你们了。一切…等皇叔和皇婶醒来再说。”
这表明,至少在此刻,年幼的皇帝心中,对萧逐渊和谢清晏的信任与依赖,重新占据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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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以为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开始收拾残局,准备撤离这危险之地时,谁也没有察觉到,那平静的幽冥髓河深处,一丝透明到极致的波动,如同狡猾的水蛇,悄然附着在了一小块随波逐流的、不起眼的黑色碎石上。
那是太始本源最后一丝未被彻底净化、隐藏了所有气息的恶念核心!
它并未完全消亡,而是在苏玉绾那致命一箭及凤凰真火下,被迫舍弃了大部分力量和意识,仅保留了最本质的一点恶念根源,潜伏了下来。
“等待…蛰伏…”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在髓河深处回荡,“新的容器…时机…”
而远在京城,钦天监的高塔之上。
闭关中的玄玑真人猛地睁开双眼,噗地喷出一口黑血,他面前那面用于与太始联系的水镜轰然破碎!他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太始大人…的气息…竟微弱至此…几乎…消散?”
他掐指急算,脸色越来越难看。
“幽冥川…大势已去…不行,必须立刻切断所有联系,隐匿起来…”
他迅速起身,销毁了密室中所有与太始、与幽冥川相关的物品和痕迹,眼神变幻不定。
“萧逐渊、谢清晏…没想到你们能做到这一步…不过,只要陛下心中那颗怀疑的种子还在…只要这朝堂之上还有权力之争…我们就还没输!”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整理了一下道袍,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与世无争的模样,推开密室门,走了出去。
风暴看似平息,但暗涌已然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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