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渊的苏醒,如同在沉寂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荡开。
他睁开眼的第一瞬,看到的便是谢清晏泪流满面却带着狂喜的容颜。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的“清晏”,以及紧紧回握住她的、虽无力却坚定的手。
然而,喜悦之后,是残酷的现实。他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抬手都异常艰难,心口处传来的隐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伤势的沉重。内息枯竭,经脉淤塞,昔日纵横沙场的摄政王,此刻连一个普通壮汉都不如。
“别动,”谢清晏按住他,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你心脉受损极重,苏谷主和药王谷长老们费尽心力才保住生机,需静养至少半年,不可妄动真气,否则前功尽弃。”
萧逐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他并非冲动之人,深知此刻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已恢复冷静:“京城…局势如何?陛下安好?”
谢清晏简要将他们离开后京城发生的一切,以及返回后这月余的朝局变化告知了他。萧逐渊静静听着,手指在锦被上无意识地轻敲,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萧景玄闭门…玄玑失踪…南疆退兵观望…”他低声重复着关键信息,眼中锐光一闪,“树倒猢狲散,但根须未必除尽。陛下年幼,经此一吓,心志恐有动摇…朝中那些老狐狸,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看向谢清晏,目光落在她那双偶尔会掠过一丝混沌色的眼眸上:“你…似乎有所不同。”
谢清晏没有隐瞒,将自己在幽冥川核心强行融合幽冥髓本源、最终以混沌之力弥合通天之路缝隙的经历告诉了他,也提及了体内这股新生力量的难以掌控与潜在风险。
萧逐渊握紧了她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苦了你了。”他没有多问力量细节,只是道,“此力关乎甚大,非必要时,切勿轻易示人。”
就在这时,苏玉绾端着药碗进来,看到萧逐渊苏醒,亦是惊喜交加。萧逐渊对她郑重道谢:“此番多谢苏二姑娘及时援手,更累及苏谷主重伤,此恩,萧某铭记于心。”
苏玉绾摆手:“王爷言重了,分内之事。只是…”她神色转为凝重,“姐姐伤势虽稳,但本源魂毒难除,需长时间调养。王爷您的身体更是…未来半年,朝堂之上,恐需早作安排。”
正说着,外面通报小皇帝萧启明前来探视。
萧启明走进来时,步伐沉稳了许多,眉宇间褪去了不少稚气,添了几分沉郁。他看到萧逐渊醒来,眼中闪过真切的高兴,快步走到床前:“皇叔!您终于醒了!”
萧逐渊欲要起身行礼,被萧启明连忙按住:“皇叔重伤在身,不必多礼。”他坐在床边,看着萧逐渊苍白的脸色,嘴唇动了动,低声道:“皇叔…之前…是朕糊涂,受了奸人蒙蔽…”
萧逐渊看着他眼中的愧疚与不安,心中微叹,温声道:“陛下年少,被妖邪所惑,非陛下之过。如今迷途知返,铲除奸佞,正是明君所为。过往之事,不必再提。”
他这话既是安抚,也是定调,将之前小皇帝下旨剥夺他职权之事定性为“受奸人蒙蔽”,保全了皇帝的颜面,也避免了朝局进一步动荡。
萧启明闻言,眼圈微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萧逐渊虽卧床不起,却开始以口述的方式,通过谢清晏和苏玉绾,对朝政进行遥控指挥。他首先以养病为由,正式上表请辞枢密使之职,并举荐了程昱等几位稳重可靠的老臣共同署理枢密院事,同时建议由苏玉绾以王妃姐妹及有功之臣的身份,参与户部与商税管理,稳定“绣票”体系后续的整顿与重建。这一系列安排,既避免了权力过于集中引人非议,又确保了核心事务仍掌握在可信之人手中。
小皇帝萧启明几乎全盘照准,并对萧逐渊一系人马多有抚慰和赏赐。朝堂之上,看似恢复平静,以太傅林文正为首的一些清流老臣话语权有所提升,形成了新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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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晏大部分时间依旧守在萧逐渊身边,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于王府密室中尝试引导体内的混沌之力。她发现这股力量极其玄奥,不仅能轻微加速萧逐渊心脉的生机流转,更能模糊地感知到周遭事物的“生”与“灭”的气机。她尝试将一丝混沌之力注入一盆将死的兰花,那兰花竟在片刻后重现生机,但她也因此虚弱了整整一天。
“调和生死,逆转枯荣…这力量确实惊人,但代价亦是不小。”她暗自思忖,不敢轻易动用。同时,她也敏锐地感觉到,在动用这股力量时,冥冥中似乎有某些难以言喻的“视线”被吸引,来自极高极远之处,让她心生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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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方面,在朝廷派出使臣严词交涉并展示了一定的军事调动后,南疆王庭上表请罪,将挑起边衅的责任推给了已“伏诛”的玄天教残党,并送来了不少贡品,边境暂时恢复了和平。但无论是萧逐渊还是谢清晏都明白,南疆狼子野心,暂时的退让不过是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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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暗处,潜流仍在涌动。
钦天监,观星台。
玄玑真人依旧每日登台观星,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但在无人之时,他袖中的手指会快速掐算,眉头紧锁。
“帝星晦暗,辅星却携异气而明…怪哉,那谢清晏身上的力量…竟能蒙蔽天机,干扰命数?”他低声自语,“太始大人本源受创沉寂,短期内难以复苏…但那双生血脉的共鸣,那混沌之力的出现…或许,是新的契机?”
他目光闪烁,一个新的、更为隐蔽和恶毒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或许…不必执着于毁灭,可以从内部…分化…”
与此同时,幽冥川深处。
那丝依附在碎石上的太始核心恶念,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终于吸收到了第一缕滋养——来自一头不慎跌入髓河、被冻毙的幽暗生物的微弱魂力。
“饥饿…成长…”微不可察的意念波动着,“等待…新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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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萧逐渊精神稍好,正由谢清晏扶着,在院子里缓慢行走,活动筋骨。忽然,两人同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西方天际——那是幽冥川的方向!
尽管相隔万里,但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古老、带着无上威严与淡漠的意念,如同轻柔却无可抗拒的微风,拂过了整个天地!
这股意念并非针对任何人,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扫视,但其中蕴含的层次与力量,让刚刚触及法则门槛的谢清晏灵魂战栗,让曾直面太始的萧逐渊心生凛然!
那绝非太始的恶念!而是更加纯粹、更加本源、更加…神圣而冰冷的存在!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神只,于无意识间,翻了个身。
意念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错觉。
但谢清晏和萧逐渊都知道,那不是错觉。
谢清晏脸色苍白,捂住心口,她体内的混沌之力在刚才那一刻异常活跃,仿佛遇到了同源却更高阶的存在。
萧逐渊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锐利如鹰,望向西方,声音低沉而凝重:
“看来…通天之路的缝隙虽然被弥合,但那一瞬间的开启…终究还是引来了某些…‘目光’。”
世界的格局,似乎从这一刻起,走向了更加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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