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尘汉月：乱世歌行
第六章 百年传信物 寻根赴草原
2018 年秋，山西平遥古城的一间竹编作坊里，周师傅正拿着一把铜柄竹刀劈竹丝。刀刃划过楠竹，发出清脆的 “唰唰” 声，细如发丝的竹丝在他掌心翻飞，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小摞。作坊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是一位穿着粗布短褂的老人，手里握着同样款式的铜柄竹刀 —— 那是周师傅的祖父周春生，周老栓的儿子。
“爸，您又在看爷爷的照片啊？” 周师傅的儿子周明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就凑到作坊里，指着照片旁边的小木盒，“这里面的竹刀碎片，真的是太爷爷当年用的吗？”
周师傅停下手里的活，小心翼翼地拿起小木盒。盒子是老榆木做的，边角已经磨损，里面装着半截铜柄竹刀碎片，碎片上刻着一个模糊的 “周” 字，边缘还留着暗红色的痕迹 —— 那是周老栓当年在恰克图留下的血渍。这碎片，从周春生传到周师傅手里，已经快一百年了。
“是啊，这是你太爷爷周老栓的遗物，” 周师傅轻轻摩挲着碎片，眼神变得悠远，“你太爷爷当年走草原商道，去恰克图送货，再也没回来。你爷爷说，太爷爷走之前，曾跟他提过一个草原朋友，叫巴特尔，还说过要一起编一个‘经筒’，藏在什么石龛里…… 可惜你爷爷那时候年纪小，没记住更多细节，后来又赶上战乱，这事儿就成了咱们家的一个心结。”
周明好奇地接过碎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铜柄，突然问：“那咱们就不能去找找吗？说不定那个巴特尔爷爷的后人还在草原上，说不定经筒还在呢！”
周师傅苦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容易？你太爷爷当年走的草原商道，现在早就变了模样，连‘青格勒敖包山’这个名字，我查了好多资料都没找到确切位置。再说，都过去一百年了，就算经筒还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了。”
这话周师傅说了很多年，心里却始终没放下。他从小跟着父亲学竹编，父亲总说 “咱们周家的竹编，藏着草原朋友的情谊”，还把那半截竹刀碎片当作传家宝，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保管。这些年，他走南闯北做竹编生意，只要遇到从草原过来的人，总会打听青格勒敖包山和巴特尔的名字，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一位当年在内蒙古插队的老知青，偶然走进周师傅的竹编作坊，看到墙上的老照片和桌上的竹刀碎片，突然停下了脚步：“小伙子，你这竹刀碎片，是不是从草原上带回来的？我当年在内蒙古插队时，听当地老牧民说过，有个叫巴特尔的羊毛匠人，家里也有类似的碎片，还说过什么‘汉地周掌柜’‘经筒’的故事。”
周师傅心里 “咯噔” 一下，赶紧拉着老知青坐下，倒了杯热茶：“大爷，您快说说！您插队的地方，是不是叫青格勒敖包山？那个巴特尔的后人，现在还在吗？”
老知青喝了口茶，慢慢回忆：“我插队的地方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附近，老牧民都叫那片草原‘青格勒’，山上确实有一片胡杨林，我还在林子里见过一个石龛，石盖边缘有一道浅痕，当时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你说的藏经筒的地方！”
他还说，当年插队时，认识一个叫库尔曼的草原青年，是做羊毛编织的，手艺特别好，编的挂毯上总带着一种特别的卷草纹，还会在挂毯边缘编竹丝 —— 库尔曼说，这手艺是他爷爷巴图传下来的，他爷爷还留着一把有缺口的铜制羊毛梳，说那是和汉地朋友约定的信物。
“库尔曼！巴图！” 周师傅激动得站起来，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摔了，“大爷，您知道库尔曼现在在哪里吗？我想去找他！”
老知青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这是我当年离开草原时，库尔曼给我的地址，说以后要是有汉地朋友找他，就让我把地址交出去。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你可以去试试。”
周师傅接过纸条，手指都在发抖。纸条上的地址写着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苏赫巴鲁苏木，库尔曼羊毛工坊”，字迹虽然模糊，却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周家百年的寻根路。
当天晚上，周师傅就收拾好了行李，把竹刀碎片、祖父的老照片，还有自己编的一个迷你竹编经筒模型（按照父亲描述的样子编的）放进背包。周明拉着他的衣角，眼里满是期待：“爸，您一定要找到库尔曼爷爷，找到经筒，把太爷爷的故事告诉他！”
“放心吧，爸一定会的。” 周师傅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充满了坚定 —— 这不仅是为了完成祖辈的心愿，更是为了找回那段跨越百年的胡汉情谊，找回藏在经筒里的手艺与承诺。
第二天清晨，周师傅坐上了前往内蒙古的火车。火车一路向北，窗外的景色从黄土高原渐渐变成了辽阔的草原，远处的敖包山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在召唤着他。周师傅从背包里拿出那半截竹刀碎片，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祖辈的温度，感受到百年前周老栓与巴特尔在草原上的约定。
他在心里默念：太爷爷，爷爷，我来了，我要去青格勒敖包山，去找库尔曼，去找那只经筒，把咱们的约定，继续下去。
经过两天两夜的奔波，周师傅终于抵达了苏赫巴鲁苏木。按照纸条上的地址，他找到了库尔曼的羊毛工坊 —— 那是一间挂着蓝色门帘的小作坊，门口挂着几串羊毛挂毯，挂毯上的卷草纹格外眼熟，边缘还编着细竹丝，和老知青描述的一模一样。
周师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作坊的门。作坊里，一个皮肤黝黑、穿着蒙古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羊毛毡上编挂毯，手里拿着一把铜制羊毛梳，梳齿上果然有一道明显的缺口。
“请问…… 您是库尔曼师傅吗？” 周师傅的声音有些颤抖。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到周师傅，又看到他手里的竹刀碎片，突然愣住了。他放下羊毛梳，慢慢站起来，眼神里满是震惊：“你…… 你手里的是…… 周掌柜的竹刀碎片？”
周师傅用力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竹刀碎片和老照片：“我是周老栓的后人，叫周建国。这是我太爷爷的竹刀碎片，这是我祖父的照片。我来找您，是为了那只经筒，为了我太爷爷和您祖父巴特尔的约定。”
库尔曼看着竹刀碎片，又看着老照片，突然红了眼眶。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把有缺口的铜制羊毛梳，还有一小束用红绳系着的青羊毛 —— 那是巴图传下来的信物，是当年巴特尔从周老栓那里得到的竹丝的替代品。
“我爷爷巴图临终前，把这些信物交给我父亲，说一定要等着周家的后人，把经筒交给你们，把故事告诉你们，” 库尔曼的声音哽咽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等，一直在守着胡杨林里的石龛，没想到，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两个跨越百年的家族，在草原的羊毛工坊里重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竹刀碎片和羊毛梳上，像是在见证这段迟到了一百年的约定。周师傅知道，接下来，他们要一起去青格勒敖包山的胡杨林，去找那只藏在石龛里的经筒 —— 那只承载着胡汉匠人情谊的经筒，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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