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烙印着自己面容的青铜面具,冰冷、沉重,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吸力,紧贴在他的指尖。灵魂深处那声跨越三百年的贪婪呼唤仍在回荡:“第九世……容器……归来……”
季长歌(晦月)银色的眼眸中,冰冷与疯狂激烈交织。退避?这从不在他的选项之中。真相如同毒饵,明知致命,却必须吞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五指猛地收紧,将那张冰冷的面具,狠狠地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锵——!”
面具与脸颊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了金属咬合的脆响!边缘的绿锈如同活物般蠕动,瞬间与脸上妖异蠕动的金银时痕连接、融合!面具内侧那些细密扭曲的逆轮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幽光,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他的颅骨,钻入他的识海!
“呃啊啊啊——!”
即便是晦月那近乎非人的意志,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庞杂到极致的痛苦洪流冲击下,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嘶吼!
那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记忆!是死亡的记忆!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充满极致痛苦和绝望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
他“看”到——
第一世:一个与他面容相似、却更显稚嫩的少年,在山门前的测灵石旁,被突然爆发的、来自石料内部的血色茉莉根须刺穿丹田,吸干了一切潜能,枯槁如柴地倒下,眼中还残留着对仙途的憧憬。年十六。
第二世:另一个“他”,在宗门小比中崭露头角,却被颁奖的师叔(青年时期的某位长老)微笑着拍中天灵盖,震碎神魂,对外宣称“练功岔气”。年十七。
第三世:这个“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试图逃离,却在山门结界处被无形的力量拖回,第二天被发现“失足”坠入炼器峰的熔炉,尸骨无存。年十五。
第四世:资质平庸,反而活得稍久,却在一次普通的秘境历练中,被“偶然”爆发的古代禁制碾成肉泥。年十九。
第五世:痴迷剑道,剑术小成,却在一次与内门师兄的“切磋”中,被对方“失控”的飞剑贯穿心脏,那飞剑上缠绕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年十八。
第六世:性格怯懦,深居简出,却莫名其妙身中奇毒,全身血肉融化,只剩下一张完好的人皮,被秘密收走。年十七。
第七世:天资绝伦,被誉为百年奇才,被掌门亲自收为关门弟子,风光无限。却在筑基大典的最高潮,体内被提前种下的茉莉花种爆发,由内而外被吸食成一具空壳,成为了滋养花海的高品质“肥料”。年十七。
短暂!几乎所有的“季长歌”,生命都定格在十五到十九岁之间!如同被精心计算好的作物,在即将“成熟”或“产生不可控变数”前,被精准地收割!
他们不是意外死亡,而是一场持续了三百年的、针对同一个“灵魂容器”的、冰冷而高效的屠杀!
就在季长歌被这七世轮回的绝望死亡压得几乎窒息时,第八世的记忆,轰然降临!
这一世的“他”,格外不同。
眼神中没有前几世的懵懂、热血、恐惧或骄傲,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他似乎……记得些什么?
记忆画面中,第八世的季长歌,同样站在了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并非现在的玄天宗,风格更为古老),周围环绕着狂热的人群,高台之上,站着的是年轻许多、却同样道貌岸然的青阳子(或者说是那个时代的主持者)。
仪式进行到最关键处,磅礴的能量开始汇聚,要注入“他”的体内,完成某种“灌注”或“剥夺”。
青阳子脸上已经露出了即将收获的、贪婪的微笑。
然而,就在这一刻!
第八世的季长歌,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越了狂欢的人群,精准地“看”向了三百年后、正通过面具目睹这一切的第九世季长歌!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绝望,有悲哀,有嘲讽,有警告,但最后沉淀下来的,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嘴角勾起一抹惨烈的弧度,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
“……这次……不会让你……得逞……”
下一瞬,他没有任何犹豫,双手猛地刺入自己的胸膛!不是攻击别人,而是……自我毁灭!
他体内那尚未完全被仪式引导的力量,连同他的生命本源、灵魂碎片,以一种极端暴烈的方式轰然引爆!
“轰——!!!”
画面被刺目的白光淹没!
仪式被强行中断!反噬的能量重创了台上的青阳子(或主持者),掀翻了周围的祭坛,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伤亡!
第八世的季长歌,用自己的彻底湮灭、魂飞魄散、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方式,强行中断了那次收割!
他以最惨烈的兵解,为第九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或者说,一个变数!
面具下的季长歌(第九世),浑身剧烈颤抖,银眸中的冰冷第一次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共鸣所取代。他感受到了那位“前辈”兵解时的决绝与痛苦,也感受到了其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却燃烧到极致的不甘与反抗!
第八世兵解造成的巨大冲击和反噬,似乎也影响到了这记录死亡记忆的面具本身。
那段记忆画面最终破碎、黯淡下去。
所有的痛苦、绝望、死亡的记忆潮水般退去。
季长歌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面具紧紧吸附在脸上,与皮肉几乎长在一起,沉重的喘息在面具内部回荡。
就在他意识逐渐从冲击中恢复时,指尖在冰冷的面具内侧,触摸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与周围逆轮符文质感不同的刻痕。
那不是符文,而是……字?
非常非常小,刻得极其匆忙且深,仿佛是用最后一点意志和力量留下的。
他凝聚心神,仔细感知那刻痕的走向。
是八个字,却蕴含着第八世兵解前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指引:
“找到时之狭间的守钟人”
时之狭间?守钟人?
这指的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是第八世偶然得知的线索?还是他兵解时,窥见到的一丝未来碎片?
无论如何,这是黑暗中唯一出现的一缕微光,是前任牺牲者用魂飞魄散换来的唯一遗言。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却仿佛能穿透时空的钟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灵魂深处敲响!
这钟声……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温暖、苍凉、却又蕴含着某种镇压一切混乱的秩序之力……
是……逆轮之钟的钟声?但又有些不同……更古老,更……纯粹?
钟声回荡中,他脸上那与面具融合的金银时痕,灼痛感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一丝。
同时,他怀中,那枚属于楚清瑶的半块天枢星核碎片,也轻微地共鸣了一下。
面具之外,茉莉花海的暴动愈发剧烈,大地裂开更多的缝隙,地下那恐怖存在的苏醒速度正在加快!
季长歌猛地扯下面具——面具边缘带下了几缕沾染着金银血丝的皮肉——他的银眸之中,原有的冰冷与疯狂未曾减少,却多了一丝明确的目标和沉重的决意。
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苏沐晴,又望向那无尽怨毒的花海与骸骨。
“时之狭间……守钟人……”他重复着这唯一的线索,将面具死死攥在手中。
第八世用命换来的机会,绝不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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