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门在身后沉重闭合,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业力以及八位“青阳子”残灵茫然的目光彻底隔绝。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殿堂或直接面对心脏,而是一条奇异无比的星光通道。
通道四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微光的法则符文和数据流构成,仿佛行走在某种庞大机械的内部运算核心。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光晕,前方深邃不见尽头,只有一股更加原始、更加接近轮回本源的波动从深处传来。
季长歌抱着生命垂危、气息微弱的楚清瑶,丝毫不敢停留,沿着通道急速向前。苏沐晴紧随其后,脸色苍白,紧紧捂着心口,方才楚清瑶遇袭溅出的温热血液似乎还残留在他手背,带来一阵阵心悸。
“楚师姐!坚持住!”苏沐晴看着楚清瑶胸口那个被黑色茉莉花藤洞穿的、仍在丝丝缕缕渗血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净灭白焰的力量似乎正在自主修复她的伤势,但速度很慢,那花藤蕴含的恶毒力量仍在持续侵蚀。
楚清瑶艰难地睁开眼,紫金色的眼眸黯淡无光,她虚弱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暂时无碍,目光却投向了通道两侧那流动的法则光壁。
“看……那些符文……”她声音气若游丝。
季长歌也早已注意到。两侧流动的符文并非杂乱无章,其中似乎夹杂着许多断续的、古老的画面和文字记录,仿佛是构建这轮回系统时留下的……底层日志或者说……设计蓝图!
他放缓脚步,银眸之中数据流闪烁,全力解析着那些飞速掠过的信息碎片。
【……系统构建基础:四象守护体系……能量循环……业力承载……】
【……核心枷锁编码:青龙(镇压)、朱雀(燃业)、白虎(肃杀)、玄武(归寂)……】
【……身份认证嵌入:青龙-主魂印记;朱雀-血亲印记(妻);白虎-血亲印记(女);玄武-血亲印记(弟)……】
【……强制绑定协议:以血脉为锁,以亲情为链,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零碎的信息不断闪过,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四象守护者,并非随机挑选的容器!她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被设定好了!
季长歌的心不断下沉,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他猛地看向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楚清瑶,又看向身旁心神不宁的苏沐晴。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一侧的光壁上,一大片相对完整、清晰度极高的古老契约文字缓缓流淌而过。那文字的材质和气息,与之前在塔门上由楚清瑶鲜血组成的血契文字同源!似乎是那份契约的……原始范本!
文字的内容,远比血契更加详细,也更加……残忍!
【永恒枷锁契约】
立契者: 季执(天道代行)
受契者:
青龙位: 季执(主魂分念) -> 此为剑主转世之基,亦是第一重枷锁,锁其魂。
朱雀位: 璃(妻) -> 以爱为锁,以生命之火燃其业,永世相伴,永世煎熬。
白虎位: 幽(女) -> 以血脉为锁,以肃杀之刃断其念,护其道,亦斩其道。
玄武位: 溟(弟) -> 以亲情为锁,以归寂之盾护其体,亦囚其体。
【契约条款:】
一、四象皆奉主魂季执为主,永世不得背叛。
二、四象之力互为犄角,构成永恒轮回能量循环之基。
三、四象之魂与主魂绑定,主魂若求超脱,四象皆为薪柴;主魂若陨,四象皆陪葬。
四、此契以天道为证,以血脉为凭,永世不移!
……
文字还在流淌,但季长歌、楚清瑶、苏沐晴三人已经如同被冰封般僵立在原地!
真相!
血淋淋的、超越人伦极限的真相!
四象守护体系,根本不是什么选拔机制!
那是以妻(朱雀)、女(白虎)、弟(玄武)以及自己的一部分(青龙)为材料,亲手打造的、最恶毒、最无法挣脱的永生枷锁!
他将自己的妻子炼化为燃烧业力的火炬!
将自己的女儿炼化为肃杀断念的利刃!
将自己的弟弟炼化为归寂囚禁的盾牌!
甚至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也投入其中,作为掌控一切的主轴!
只为那虚无缥缈的永恒超脱!
这是何等的疯狂!何等的残忍!
楚清瑶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伤势,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悲恸。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白虎之力会变异,为何会拥有净灭白焰,因为她的血脉深处,本就流淌着初代圣女“幽”(亦是季执之女)的力量!她是被诅咒的血脉后裔,继承的是一份来自父亲对女儿的永恒刑具!
苏沐晴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朱雀……璃……季执的妻子……那岂不是……她的……?巨大的冲击让她脑海一片空白。
然而,就在这时,季长歌的目光猛地凝固在那份流淌的原始契约文本的最下方角落!
那里,除了季执(天道代行)冰冷的核心印记外,在四位受契者的名字旁,还有几个极其微小、却异常刺眼的——暗红色手印!
那手印大小不一,显然来自不同的人。
在“璃(妻)”的名字旁,是一个纤细的、带着绝望痕迹的成年女子手印。
在“溟(弟)”的名字旁,是一个宽厚的、挣扎扭曲的男子手印。
而在“幽(女)”的名字旁……
除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女手印外,竟然还有一个……更加微小的、仿佛婴儿般的、模糊的赤金色手印!
那个婴儿手印的旁边,还用极其细微的、几乎要被磨灭的字迹,标注着一个名字:
【晴】
轰——!!!
仿佛一道惊雷直接劈入脑海!
苏沐晴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微小的、赤金色的婴儿手印和那个“晴”字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猛地从她大脑深处爆发!
“啊啊啊啊——!!!”
她抱着头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整个人蜷缩着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无数破碎的、被强行封印、被彻底抹去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她的意识!
【……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茉莉花的香气……女子悲伤的哭泣……“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
【……冰冷的实验室……闪烁的符文……一根针刺入幼小的胳膊……剧烈的痛苦……“完美……继承了‘璃’的朱雀本源和‘幽’的圣女特质……第九世最佳的‘火种’容器……”】(一个冰冷的声音,是玉衡子\/玄天之主!)
【……昏暗的灯光……一个模糊的身影(茉莉仙子残念?)艰难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忘了吧……孩子……忘记这一切……才能活下去……”】……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入,封印了她所有的记忆。
【……被送往苏家……被当作掌门之女抚养……记忆被修改……只知道自己是朱雀守护者……】
原来……原来如此!
苏沐晴!
她不仅仅是茉莉仙子的转世后裔!
她根本就是……季执(本体)与妻子“璃”的亲生女儿!是那个本该在契约上、却因年幼未被直接列入,但早已被预定为未来朱雀守护者的——第二个女儿!
是初代圣女“幽”的亲妹妹!
所以她才如此完美地继承了朱雀之力,所以她的血脉才能成为最好的“火种”容器!
而她所有的记忆,关于身世,关于父母,关于那残酷的契约,关于被作为容器的命运……早已在幼年时,就被玄天之主和或许暗中相助的茉莉仙子残念,联手抹去了!
那个婴儿手印,就是她当年被迫按在契约上的证明!“晴”——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沉重的契约,血亲的诅咒,被抹去的真相,残酷的利用……
这一切的沉重,在这一刻,如同亿万座大山,轰然压在了苏沐晴那早已不堪重负的灵魂之上!
她停止了惨叫,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通道顶端流动的符文,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极致的悲恸,足以摧毁一切。
季长歌看着彻底崩溃的苏沐晴,又看向怀中因真相冲击而气息愈发微弱的楚清瑶,再感受着自己灵魂深处那与契约中“青龙位”的共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焚尽万物的怒火,混合着无尽的悲凉与决绝,在他胸腔中轰然爆炸!
玄天之主!
季执!
你究竟要将这血亲的诅咒,延续到何种地步?!
这沉重的契约,这被诅咒的血脉,这轮回的枷锁……
今日,必须做一个了断!
他缓缓抬起头,银眸之中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燃烧起了实质性的、冰冷的银色火焰!
他看向通道的尽头,那里,轮回最核心的波动如同灯塔般召唤着。
也如同坟墓般,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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