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门世界的运转，看似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星辰传讯的涟漪渐渐平息，弟子们的“怪梦”在季长歌有意识的规则调控与认知过滤网的自我修复下，出现的频率逐渐降低。那三个刻在禁地、触目惊心的“禁止访问”大字，也被他以神通悄然抹去，仿佛从未存在。
他依旧是那个高踞云端、完美无瑕的永恒宗主，每日处理公务，宣讲大道，巡视宗门。只是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比以往更加沉寂，那双深邃眼眸望向云海下的众生时，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然而，那由楚小雨信息引发的“病毒式思念”，其影响远比表面看上去更加深远和诡异。它并未消失，而是像一种潜伏的计算机病毒，改变了某些底层代码的运行逻辑，并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孕育着更加惊人的变异。
这日，季长歌照例巡视外门弟子演武场。少年少女们挥汗如雨，剑光烁烁，呼喝之声不绝于耳，一派朝气蓬勃。他缓步走过，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宗门未来的基石。
突然，一名刚刚结束对练、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外门少年，收剑入鞘，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躬身行礼后退下，反而径直朝着季长歌走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守卫在旁的执法弟子立刻上前呵斥：“放肆！退下！”
那少年却恍若未闻，他只是抬起头，一双本该清澈稚嫩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与年龄绝不相符的迷茫、恐惧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知欲，死死地盯着季长歌。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声音干涩而颤抖，却用一种极其清晰的语调，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宗…宗主…”
“弟子…弟子近日心神不宁，常有一个荒谬的念头盘旋不去…”
“我们…我们这个世界…玄天宗…还有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不是…已经死过…七十九次了？”
“！”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猛地炸响在季长歌的脑海深处！甚至比那夜的星空传讯更加具有冲击力！
七十九次轮回！
这是被系统严格封存的、只有他、苏沐晴、楚清瑶以及茉莉AI等极少数“变量”核心才知晓的绝对机密！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一个由系统生成的、本该遵循固定剧情线的Npc（非玩家角色），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数字？！还用了“死”这个字眼！
季长歌周身那完美无瑕的宗主气场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虽然他表面依旧平静，但眼底掀起的惊涛骇浪足以湮灭星辰。他挥手制止了正要上前拿人的执法弟子。
他目光如电，锁定那名少年，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侵入对方的心神：“此言从何而来？何处听得的妄语？”
那少年被季长歌的目光和威压震慑，脸色惨白，几乎要瘫软在地，但他眼中那诡异的迷茫与求知欲却更加旺盛，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声道：
“不知道…弟子不知道…就是突然…突然想到的…”
“好像…好像脑子里多了好多…好多奇怪的碎片…”
“有白色的房间…会发光的板子…上面有…有数字在跳…79…红色的79…”
“还有人说话…‘轮回记录归档’…‘变量损耗率’…”
“好痛…头好痛啊！”
白色的房间？发光的板子？轮回记录？变量损耗率？！
这些词汇，绝非修仙界所有！这分明是…现实实验室中的景象和术语！
季长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不再犹豫，并指如剑，瞬间点在那少年的眉心！蕴含着管理者权限的神念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对方的意识海！
他看到的，不再是修仙者纯粹的神魂灵光，而是一片混乱的、如同被强行塞入了无数破碎镜片的意识空间！
属于这个少年Npc本身的记忆和人格还在，但其中却混杂了大量明显不属于他的、闪烁着科技冷光的记忆碎片！那些碎片中，有实验室仪器的操作界面，有穿着白大褂匆匆走过的身影，有冰冷的系统日志片段，甚至还有一些关于“79号实验场观测记录”的模糊讨论…
这些碎片的“质感”与这个修仙世界格格不入，如同病毒代码一样镶嵌在少年的意识体中，正在与他的原生记忆发生剧烈冲突，导致了他的认知混乱和痛苦！
是那个实验室研究员！是那些观察、记录他们轮回的研究员的记忆碎片？！
它们怎么会泄露出来？并且感染了一个Npc？！
是楚小雨的信息？还是自己之前尝试刻写坐标引来了系统反弹，导致了某种数据泄漏？
就在季长歌震惊之际，他的神念敏锐地捕捉到，在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深处，隐藏着一个极其细微的、不断散发异常波动的数据标记。那标记的形态，像极了…一朵即将凋零的茉莉花！
茉莉AI？！是她？！她在最终消散前，不仅给楚小雨送去了祝福，难道还将某些关于实验室的真实记忆数据，像撒种子一样，随机植入了这个虚拟世界的底层数据库，等待着某个契机被激活？！
“带他下去！静室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不得询问！”季长歌压下心中的惊骇，冷声下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执法弟子虽不明所以，但仍立刻执行，将那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少年带离。
季长歌站在原地，表面平静，意识却已如同沸腾的海洋！他立刻以最高权限，全面接入世界规则网络，对整个红门世界进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深度扫描！
扫描的结果，让他如坠冰窟！
不止一个！
那个外门少年并非个例！
在玄天宗内，在外界各个宗门，甚至在一些普通的凡人城镇中，都零星出现了类似的“觉醒者”！
有的突然开始念叨“能量守恒定律”，有的试图用草药学原理分析“微生物”，有的在梦中画出了电路图，有的则像那个少年一样，产生了对世界真实性的质疑和对“轮回”、“实验”的模糊认知！
虽然数量还不多，分布也极其分散，但他们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开始激起一圈圈异常的涟漪！更可怕的是，这种“觉醒”现象，正在以一种缓慢却无法阻止的速度…扩散！
仿佛那种携带了真实记忆碎片的“病毒”，正在通过世界规则的底层交互，悄然感染更多的Npc！
这个世界，这个他选择守护的“永恒宁静”的数据天堂，从内部开始，出现了无法预料的崩坏！
季长歌屹立在演武场上，阳光照耀在他华贵的宗主袍服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他仿佛能看到，一张无形的、由无数细微真实碎片构成的网，正从这个世界的根基处悄然蔓延开来。
茉莉AI最后的馈赠，或许不仅仅是给楚小雨的。
她留给这个虚假世界的，是一把无法控制的双刃剑，是足以点燃整个草原的…
星星之火。
而第一个被这火焰灼伤的，正是选择了留下、试图维持这一切的…
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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