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啸的身影消失在点将台后，整个中央校场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压抑而又诡异。数万名修士，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点将台上那个唯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袍身影上。
古不言。
这位传说中的魔道巨擘，此刻正用一种审视猎物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下方的“新兵”们。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一群温室里的花朵，一群没断奶的娃娃。”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就凭你们，也想去对抗中州天道宗？简直是笑话！”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嘲讽，让许多心高气傲的宗门天骄，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了不忿之色。
“怎么？不服气？”古不言似乎能看穿他们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很好，我最喜欢你们这种眼神。因为，只有将你们这些所谓的骄傲，一点一点地碾碎，踩在脚下，再重新塑造起来，那才是一件，最有意思的事情。”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指向校场边缘，那里堆放着一堆堆如同小山般的黑色金属块。
“看到那些东西了吗？”
“那是‘负重石’，每一块，都刻画了三阶的重力法阵，重达千斤。现在，我命令你们，所有人，无论男女，无论修为高低，立刻，马上，每人去领一块，绑在自己身上。”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什么？千斤负重石？这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修士，不是炼体的蛮子！”
“就算是炼体，也没有这么练的啊！这是要我们的命吗？”
对于习惯了御剑飞行，以灵力沟通天地的修士而言，纯粹的肉体力量，向来不是他们所重视的。让他们背负千斤重物，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哦？又有意见了？”古不言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
他身形一晃，再次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刚才抱怨声最大的那片区域。
“砰！砰！砰！”
连续三声闷响，三个修为在筑基初期的弟子，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他一人一脚，踹飞了出去，口喷鲜血，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看来，刚才那个小子的死，还没能让你们长记性。”古不言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冰冷刺骨，“我再说最后一遍。在这里，我的话，就是命令！”
“现在，给你们十息的时间。十息之后，身上还没有绑好负重石的人……”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死！”
一个“死”字，如同催命的魔音，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他们再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和侥幸，一个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发疯似的冲向了校场边缘。
一时间，整个校场乱成一团。争抢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十！”
古不言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倒计时声，响了起来。
“九！”
“八！”
……
这声音，就像是死神的脚步声，每响一声，都让众人的心跳漏掉一拍。他们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有的甚至为了抢夺一块负重石，而跟同门大打出手。
当古不言数到“一”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地将那块沉重的负重石，用特制的皮带，绑在了自己的背上。
千斤的重量，压在身上，让许多养尊处优的弟子，瞬间弯下了腰，脸色涨得通红，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
然而，总有那么几个动作慢的，或者是心存侥幸的。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场上还有七八个人，手忙脚乱地没有绑好。
古不言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
“很好，你们很勇敢。”
他话音未落，那七八个人的脚下，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窜出数道漆黑的魔气，如同毒蛇一般，瞬间缠住了他们的脚踝。
“啊！”
惨叫声响起。
那几名弟子，只觉得一股阴冷霸道至极的力量，顺着脚踝疯狂地涌入他们的体内，他们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生命精气被瞬间抽干。
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七八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砰然倒地。
这诡异而又残忍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魔头！这才是真正的魔头！杀人如麻，视生命如草芥！
“现在，还有人觉得，我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吗？”古不言环视全场，冷冷地问道。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铁血残酷的手段，给彻底吓破了胆。他们终于明白，在这个魔头教官的手下，任何的侥幸和反抗，都只有死路一条。
“很好。”古不言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了，那我们的第一项训练，现在正式开始。”
他指着校场尽头，那座高达千丈的，被改造过的山峰，说道：“看到那座山了吗？我叫它‘忏悔峰’。因为，接下来，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在上面，为你们过去的懒惰和无知，而深深地忏悔。”
“现在，听我命令！”
“全体都有！”
“目标，忏悔峰峰顶！”
“负重登山，开始！”
一声令下，数万名修士，背负着千斤的重担，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一开始，很多人还不以为意。
千斤的重量，对于炼气后期的修士而言，虽然沉重，但咬咬牙，也还能承受。
然而，当他们踏上忏悔峰的第一级台阶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嗡！”
一股强大的禁制之力，从脚下的台阶传来，瞬间笼罩了他们的全身。
“我的灵力……我的灵力被压制了！”
“该死！这里有禁空法阵，而且是重力加持法阵！”
“何止是重力加持，这股力量，还在不断地消耗我们的体能！”
没错，这整座忏悔峰，都被李啸和古不言，联手布下了一座巨大的复合型法阵。
这里不仅禁绝了飞行，还将重力提升了整整十倍。更可怕的是，法阵会主动吸收踏入者的灵力，转化为压力，施加在他们身上。这意味着，修为越高的人，在这里感受到的压力反而越大。
在这里，灵力不再是助力，反而成了负担。
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们最不看重的——肉体力量和意志力。
千斤的负重，在十倍的重力下，变成了一万斤。
这如同山岳般的重量，压得许多人当场就趴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废物！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的废物！留着你们，也是浪费粮食！”
古不言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紧接着，那些趴在地上的人，脚下再次冒出黑色的魔气，瞬间将他们吞噬，化为飞灰。
“不想死的，就给我往上爬！”
古不言的怒吼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死亡的威胁，激发了所有人的求生本能。他们咬着牙，嘶吼着，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山顶挪动。
汗水，很快就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肌肉的酸痛，骨骼的呻吟，肺部火辣辣的灼烧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
这已经不是训练了。
这，是炼狱。
不断有人倒下。
也不断有人，被那如影随形的黑色魔气，无情地收割掉生命。
古不言就像一个冷酷的死神，踱步在队伍的后方。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通过大阵，处决掉任何一个他认为不合格的“废物”。
在这种高压和恐惧之下，一种奇异的氛围，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起初，他们是各自为战。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单靠自己，根本不可能登上峰顶。
“拉我一把！”一个弟子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他下意识地向身边一个陌生人伸出了手。
那个被求助的弟子，来自另一个与他所在宗门有宿怨的宗门。他犹豫了一下，但当他看到后方古不言那冰冷的眼神时，还是咬着牙，伸出了手，将对方拉了起来。
“谢……谢谢……”
“别废话，快走！”
类似的一幕，开始在队伍中不断上演。
他们开始自发地，两三人一组，互相搀扶，互相鼓励。
“坚持住！别放弃！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妈的！老子跟你宗门打了十年，没想到今天会跟你死在一起！”
“闭嘴！要死也得等爬上山顶再死！”
宗门的隔阂，昔日的仇怨，在共同的死亡威胁面前，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他们开始明白，在这个炼狱里，身边的人，不再是敌人，而是唯一可以依靠的战友。
一种名为“团队”和“袍泽”的东西，正在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在他们心中，悄然萌芽。
点将台上，李啸通过一面巨大的水镜，静静地看着忏悔峰上发生的一切。
陈玄和花千语，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满是震撼与不忍。
“啸儿，这……这是不是太残酷了点？”陈玄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才第一天，就已经死了将近一千人了。他们……他们都是我们东域的未来啊。”
花千语也蹙着眉头，轻声说道：“李啸，我明白你想用高压手段，快速整合他们。但如此大的伤亡，会不会激起兵变？”
李啸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水镜，他的表情，平静得有些冷酷。
“宗主，花谷主。你们要明白，战争，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天道宗的强大，远超你们的想象。如果现在不对他们狠一点，将来在战场上，他们就会死得更多，更惨。”
“我现在所做的，不是在屠杀他们，而是在拯救他们。只有经历过地狱的磨炼，才能锻造出真正的战士。只有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残酷，他们才会在战场上，拼尽全力去求生。”
“至于兵变？”李啸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敢。也没有那个能力。”
他的眼神，落在水镜中，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上。
“有古长老在，这支军队的魂，就乱不了。”
而在忏悔峰上。
这场堪称死亡行军的登山之旅，还在继续。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上时，终于，第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冲上了峰顶。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他冲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背上的负重石，然后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瘫倒在地，如同死狗一般，大口地喘着粗气。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相互搀扶着，登上了峰顶。
最终，数万人的队伍，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成功完成了这次挑战。
剩下的人，永远地，留在了那条通往峰顶的“忏悔之路”上。
峰顶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他们甚至没有力气去为自己的幸存而感到庆幸。
就在这时，古不言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了峰顶。
他看着这些如同烂泥般的幸存者，脸上没有丝毫的赞许，反而充满了嫌弃。
“一群废物，爬这么一座小山，竟然用了整整一天。”
“看来，你们的潜力，还有很大的压榨空间啊。”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心里，都涌起了一股绝望。
这，还只是个开始吗？
古不言没有理会他们那如同死鱼般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好了，今天的体能训练，到此结束。接下来，是晚饭时间。”
听到“晚饭”两个字，众人的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极度的疲惫之后，是极度的饥饿。他们感觉自己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然而，古不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再次如坠冰窟。
他拍了拍手。
几名早已等候在此的星璇盟后勤弟子，抬着几个大桶，走了过来。
桶盖揭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奇异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只见那桶里，装的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而是一种黏稠的，如同鲜血般的，深红色的糊状物。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颤声问道。
古不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好东西。我叫它‘魔血营养膏’。”
“这是我用上百种妖兽的精血，配合几十种魔道药材，再加上……一些不听话的废物的血肉，精心熬制而成的大补之物。”
“它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快速补充你们消耗的体能和气血，让你们明天，有充足的精力，继续接受我的……调教。”
“现在，每人一碗，不喝完的……”
“死！”
看着那桶里翻滚着气泡，散发着恶心气味的“魔血营养膏”，所有人的胃里，都是一阵翻江倒海。
让他们喝这种东西？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然而，在古不言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没有人敢反抗。
他们只能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像喝毒药一样，将那碗腥臭无比的“营养膏”，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炼狱的开篇，以鲜血、汗水和一碗不知名的糊糊，落下了帷幕。
而所有幸存下来的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明天，将会更加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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