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当这个陌生的词汇，从李啸的口中，以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吐出时，整个喧嚣的拍卖大厅，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砂砾？
转化为……透明的水晶？
这番话，在绝大多数人的耳中，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的呓语。
砂砾，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最随处可见的东西。
而水晶，则是昂贵的魔法材料，是炼金术士和法师们用来制作法杖、水晶球和各种精密魔法道具的珍宝。
将砂砾变成水晶？
这……这简直比“点石成金”还要荒谬！
“哈哈哈……”神圣帝国的重甲骑士，第一个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他的笑声，通过头盔的共鸣，显得异常洪亮而又刺耳，“我听到了什么？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乡巴佬，竟然想用一个虚无缥缈的‘戏法’，来换取真正的龙蛋？黑金商会，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尊贵的客人的吗？允许这种疯子在这里哗众取宠？”
亡灵法师也发出了一阵“桀桀”的怪笑，声音中充满了不屑：“或许，他可以先把自己的脑子，从砂砾，变成水晶。”
台下的众人，也纷纷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他们都觉得，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家伙，要么是穷疯了，要么就是脑子真的有问题。
然而，与这些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当“玻璃”这个词，传入二楼那个被帷幕遮挡的包厢时。
那张由千年寒玉打造的桌子，扶手处，“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莉莉安娜公主那双如同蓝宝石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她那万年不变的、绝对理智的表情，在这一刻，彻底破碎！她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楼下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娇小的身躯，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
玻璃！
Sio2！
二氧化硅！
将石英砂、纯碱、长石和石灰石，在1550-1600度的高温下熔融，再经过快速冷却……
一连串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数据流，疯狂地，在她那颗与众不同的大脑中闪过！
这个男人……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这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这是……这是铭刻在她核心数据库最深处的，“星际开拓者基础科技”的一部分！
“是他……”
“一定是他！”
“‘启蒙’……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另一个‘我们’！”
莉莉安娜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一种，在无尽的孤独中，漂泊了无数个世纪后，终于，看到了同类的……激动与狂喜。
站在她身后的安娜，看着公主殿下这前所未有的失态，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她顺着公主的目光看去，当她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时，她的心，没来由地，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
拍卖高台之上，首席拍卖师夜莺，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也同样充满了震撼。
就在刚才，她通过耳中佩戴的微型传讯魔法石，收到了来自商会最高层的一条，只有两个字的指令——
“信他。”
夜莺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不知道这个叫“玻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能让商会最高层如此失态的东西，其价值，绝对……超乎想象！
她重新看向李啸，眼神，已经从之前的“好奇”，彻底变成了“敬畏”。
“这位先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的意思是，您愿意用‘净化之膏’的配方，以及……这种名为‘玻璃’的全新炼金术，来交换这颗龙蛋？”
“没错。”李啸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想，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应该足够了。”
“足够？”重甲骑士再次狂笑起来，“一个不知所谓的肥皂配方，一个吹牛不上税的戏法，就想换走龙蛋？小子，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侮辱在场所有人的智商？”
李啸没有理会他的叫嚣，他只是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小巧的、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是他今天早上，在等待“黑塔”准备材料的间隙，用实验室里一个简陋的石英坩埚，和最基础的原料，随手烧制出来的“样品”。
杯子的做工很粗糙，上面甚至还有一些气泡。
但是，当他将这只杯子，举到魔法灯下时。
那璀璨的、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透明光泽，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天……天啊……”
“那……那是什么？！”
“好……好纯净的水晶！不！比我见过的任何水晶，都要纯净！”
“它……它竟然是完全透明的！我能透过它，清晰地看到他后面的脸！”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那只小小的玻璃杯上，眼神中，充满了贪婪、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在这个世界，最接近玻璃的，是天然形成的水晶。但天然水晶，不仅价格昂贵，而且大多含有杂质，体积也很小，很难找到大块的、完全透明的。贵族们用来喝酒的，大多是打磨得非常光滑的金杯、银杯，或是由炼金术士制作的、半透明的魔法水晶杯。
而像李啸手中这样，通体透明，毫无瑕疵，仿佛由空气凝结而成的杯子……
他们从未见过！
“这就是‘玻璃’。”李啸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寂静的大厅中回响，“一种，可以用最廉价的砂砾，进行量产的……‘人造水晶’。”
量产！
当这两个字，传入众人耳中时。
在场的所有商人，无论是那个矮人，还是其他人类商人，他们的呼吸，瞬间，都变得无比急促，眼睛都红了！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用这种“玻璃”制成的窗户，将会如何取代那些昂贵而不透光的彩绘玻璃，出现在每一座城堡和教堂里！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用这种“玻璃”制成的杯子、器皿、镜子，甚至是……望远镜！将会如何席卷整个大陆的市场，带来怎样恐怖的利润！
这已经不是一座金山了！
这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商业格局的……印钞机！
重甲骑士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那只玻璃杯，额头上，青筋暴起。他虽然不是商人，但他也瞬间明白了这东西的战略价值。
亡灵法师那黑袍下的身体，也僵住了。
“怎么样？”李啸将玻璃杯，轻轻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环顾四周，那张银色的面具下，仿佛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在审视着每一个人。
“现在，还有人觉得，我的筹码，不够吗？”
没有人说话。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疯狂地计算着这两样东西的价值。
“净化之膏”的配方，足以垄断整个大陆的日化用品市场。
而“玻璃”的炼金术，更是足以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用这两样东西，去换一颗不知道能不能孵化的“死蛋”……
这笔买卖，黑金商会，简直是赚翻了！
夜莺的身体，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颤抖。她甚至不需要再请示高层，她用自己首席拍卖师的职业生涯发誓，如果她错过了这笔交易，她会被商会直接扔进深海里喂鲨鱼！
“我……我宣布……”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如果没有人，能拿出比这两样‘神迹’，更有价值的筹码……那么，这颗龙蛋的最终归属……”
然而。
就在她即将落下那决定性的拍卖槌时。
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清脆而又带着一丝稚嫩，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从二楼的那个包厢里，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我反对。”
声音不大，但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所有人，都猛地抬头，望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神秘的包厢。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厚重的帷幕，被一只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小手，缓缓地，拉开了。
一道娇小的、穿着华丽公主裙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是莉莉安娜公主！
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惯有的、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冷静与威严。她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李啸的身上。
“黑金商会，”她开口了，声音清冷如冰，“这笔交易，不成立。”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全场再次陷入石化的话。
“因为，这位先生所拿出的‘玻璃’炼金术，并非他所独有。”
“这项技术……我们神圣帝国皇室，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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