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窒息。
秦磊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包裹在琥珀里的虫子,时间的流速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般煎熬。他的五感被一种奇异的法则之力扭曲、重塑。
【视觉】中,原本狰狞的血肉巨壁正在失去“生命”的质感,转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介于生物与岩石之间的灰败色泽。那些扭曲的人脸浮雕,表情凝固,仿佛正在变成永恒的化石。这是“收容者”的固化法则在生效,它要将这片空间,连同秦磊在内,彻底变成一件“藏品”。
【听觉】里,心脏搏动般的巨响逐渐变得沉闷、滞涩,如同老旧的座钟在耗尽最后的发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咔咔”声,那是空间本身被固化时发出的悲鸣。
【触觉】反馈回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压力。并非单纯的物理挤压,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抹除。他能清晰地“摸”到自己的身体边界正在变得模糊,皮肤下的血管、肌肉、骨骼,似乎都在遗忘自己原本的形态,想要顺从这股力量,变成墙壁上的一张新面孔。
更致命的是,他与口袋空间的链接,那根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精神脐带,正在被这股固化法则寸寸冰封。他能感觉到,链接的另一头,AI“零”正在以每秒亿万次的频率疯狂冲击着这道无形的壁垒,却收效甚微。
卫瞳那张混合着疯狂与得意的脸,在精神感应中放大,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只,宣判着他的死刑:“放弃吧,秦磊。在‘活体收容所’的绝对领域内,一切挣扎都是对艺术的亵渎。你会成为我最完美的收藏,你的所有秘密,你的‘行者’套装,你的口袋空间,都将归我所有!”
绝境。
真正的绝境。
秦磊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无数方案在脑海中闪过又被瞬间否决。物理攻击无效,能量冲击被吞噬,空间跳跃被锁定。似乎,只剩下束手就擒。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肺里硬生生撕扯出一团火焰。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膝盖开始不受控制地弯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压垮在地。
“不……”
秦磊的嘴唇翕动,吐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躺在维生舱里,生死未卜的苏烟;在天玄星上,日夜期盼他归来的妹妹秦玥;在“蛟龙号”上,正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叶凡、冷月……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穿越时,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对自己许下的诺言——要活下去,要带着妹妹,在这个末世里好好活下去。
一路走到今天,他已经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
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就在这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如火山般从秦磊的心底喷涌而出。既然所有的路都被堵死,那就自己,走出一条全新的路!
远在“蛟龙号”指挥舱内,叶凡正死死盯着一块由AI“零”勉强维持的、雪花点密布的单向感应屏幕。屏幕上,代表秦磊生命体征的光点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并且被一团浓郁的灰色能量彻底包裹。
“老大他……他不会有事吧?”龙啸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手心也全是冷汗。
冷月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匕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凌厉得像是要将屏幕刺穿。
突然,叶凡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靠!我靠靠靠!”他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惊呼,五官扭曲在一起,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怎么了?”冷月立刻转头,厉声问道。
“老大他……他疯了!他要引爆自己的神魂核心!”叶凡的声音都变了调。通过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他“看”到了秦磊正在做的事。那不是战斗,那是自毁!
“完了完了完了!”叶凡一屁股坐回地上,眼神呆滞,开始语无伦次地交代起来,“冷月,龙哥,听我说,我支付宝里还有三千块,是我这个月的工资,密码是我生日。哦不对,那个是给房东的。我还有一张建行卡,尾号8848,密码是六个八,里面还有……呃,好像还有八十块钱,你们拿去分了吧。记得,千万记得,帮我还一下花呗,下个月九号就到期了……”
他这副交代后事的模样,让周围原本紧张到极点的气氛,瞬间出现了一丝诡异的裂痕。
而在“活体收容所”的核心,秦磊并不知道自己的“猪队友”正在上演临终托孤的戏码。他的意识已经全部沉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在他的精神海洋深处,那颗融合了《炼神诀》与无数次生死磨砺的神魂核心,正在稳定地旋转着。而在核心的中央,一滴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宇宙间所有悲伤的“君主之泪”,正静静地悬浮着。
一直以来,秦磊都在小心翼翼地利用、压制这滴泪珠的力量。他知道,这东西就像一颗精神核弹,一旦失控,第一个灰飞烟灭的就是他自己。
但现在,他没有选择了。
“赌一把!”
秦磊的神念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不再去压制,而是反向撬动了那股深藏在“君主之泪”中的、属于“悲泣君主”凯瑞尔的法则之力。同时,他调动起自己血脉深处,那股与苏烟同源的、微弱但无比纯粹的生命气息,主动将其缠绕了上去。
他要做的,不是引爆核弹,而是——点燃太阳!
他要用更高级的“存在法则”,去对抗卫瞳的“固化法则”!
这是一场疯狂到极致的豪赌!
“嗡——”
当那丝源自苏烟的血脉气息,触碰到“君主之泪”的瞬间,异变陡生!
“君主之泪”非但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爆发出毁灭性的悲伤法则,反而像是被注入了一道截然相反的催化剂。一股比凯瑞尔的“悲伤”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源头的力量,从那滴泪珠的内部,轰然苏醒!
那不是悲伤,而是……新生!
不是凋零,而是……绽放!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命律令”,如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光,瞬间充斥了秦磊的整个精神海洋!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磅礴,它超越了“悲泣君主”的权能,仿佛是那位君主力量的源头与归宿。
就在这一刻,远在昆仑基地维生舱内,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的苏烟,长长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她的潜意识深处,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个最本能、最深情的念头,跨越了无尽的空间,与秦磊正在蜕变的神魂,发生了短暂的交汇。
“活下去。”
秦磊的意识一阵恍惚,仿佛听到了苏烟就在他的耳边低语。那声音,驱散了他所有的恐惧与不安,让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坚定。
“轰!!!”
金色的“生命律令”以秦磊为中心,轰然爆发!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像是一滴落入滚油的清水,瞬间引爆了整个“活体收容所”的法则基础!
那原本坚不可摧的“固化法则”,在这股更高维度的“生命律令”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迅速地消融、瓦解!
“咔嚓!咔嚓嚓!”
空间的悲鸣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凝固,而是碎裂!灰败的血肉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刺目的金色裂痕,那些凝固的人脸浮雕,在金光的照耀下,纷纷发出解脱般的叹息,化作光点消散。
“不!这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卫瞳那癫狂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恐,“你……你的身体里,怎么可能同时存在‘行者’和‘守望者’的法则?!”
“守望者?”秦磊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此刻他根本无暇细想。
固化法则被中和的瞬间,那根被冰封的精神链接,终于恢复了一丝畅通!
机会!
千钧一发的链接机会!
卫瞳以为秦磊会选择立刻逃跑,因为“活体收容所”的法则正在崩溃,随时可能发生不可逆的坍缩。
然而,秦磊非但没有逃,反而抬起头,望向了这片空间最核心处,那颗正在不稳定地剧烈搏动的巨大生物心脏。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让卫瞳感到遍体生寒的疯狂笑容。
“想收我做藏品?你的‘家’,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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