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阴霾取代了那轮不祥的血月，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望海市仿佛从一场血腥的噩梦陷入了另一场沉闷的昏睡。
街道上行人匆匆，脸上带着末世特有的麻木与警惕。
一家位于城市边缘、不需要严格身份登记的小旅馆房间里，戴因·布兰度和乔芬达正进行着简单的伪装。
乔芬达那一头耀眼的金发被塞进了深灰色的兜帽里，脸上戴着厚厚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碧蓝眼睛。
他穿着宽松普通的夹克和长裤，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那支来历不明的幽蓝色萃取物让他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
但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时停能力更是处于“冷却”状态，短时间内无法动用。
戴因同样是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裤，兜帽拉得很低，银白色的长发仔细地藏在里面。
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那双过于独特的银粉异瞳，此刻也微微低垂，掩饰着其中的锋芒。
她将两把“巨蟒”手枪贴身藏好，剩下的钱不多，需要采购一些必需品。
“妈的，想我乔芬达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他看着镜子里如同普通流浪汉般的自己，小声抱怨。
“不想死就闭嘴。”
戴因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检查了一下伪装，确认没有明显破绽。“走。”
他们的目标是位于市中心的那座庞大无比、即使在末世也依旧维持着表面繁华的“天穹”购物中心。
那里物资相对齐全，人流复杂，更容易隐藏。
搭乘着拥挤、气味混杂的公共电车，两人如同水滴汇入河流，沉默地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大夏国的秩序显然比海湖共和国强得多，街上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和维持秩序的警察，但也多了许多临时检查站和警惕的目光。他们持有的粗糙假证经不起仔细盘查。
天穹购物中心如同一座巨大的钢铁与玻璃堡垒，矗立在城市中心。
即使是在阴沉的天空下，它依旧灯火通明，霓虹闪烁，仿佛试图用虚假的繁荣驱散末世的阴霾。
进出的人流熙熙攘攘，有衣着光鲜的上层人士，也有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
更多的是像他们一样，带着隐藏身份和目的，在此寻求补给或交易的灰色人群。
戴因和乔芬达混在人群中，低头走进了这奢华得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殿堂。
内部空间极大，挑高的中庭，环绕的楼层，琳琅满目的店铺，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食物和一种……过度清洁后留下的化学品味。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地下层的超市，准备购买一些高能量的压缩食品、饮用水和基础的衣物。
然而，就在乔芬达拿起一包牛肉干，戴因正对比着两种瓶装水的时候——
嗡……
一种极其细微、但直刺灵魂深处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更像是空间本身在哀鸣！
紧接着，购物中心内所有的灯光，无论是璀璨的水晶吊灯，还是店铺里的照明灯，甚至是电子屏幕，都在同一瞬间，猛地闪烁了一下，然后——
彻底熄灭！
不是停电那种简单的黑暗。
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光线的湮灭。
应急灯没有亮起，窗外的天光仿佛被无形的幕布隔绝。
整个庞大的购物中心，瞬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怎么回事？！”
“停电了？”
“妈的，搞什么鬼！”
短暂的死寂后，是人群爆发的惊慌和骚动。
手机的手电筒光芒零星亮起，如同黑暗潮水中的几叶孤舟，非但没能带来安全感，反而照出了周围人脸上扭曲的恐惧。
但很快，连这些零星的光芒也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干扰，最终也一一熄灭。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停电……”乔芬达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他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正在变得“粘稠”，一种冰冷、恶意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戴因·布兰度猛地抬起头，兜帽下，那双银粉异瞳在绝对的黑暗中，反而闪烁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微光。
她的感知比乔芬达敏锐得多。
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超越了视觉的感应。
购物中心的边界，正在被一种无形的、扭曲的“力场”所包裹、侵蚀！
墙壁和玻璃还在，但空间的概念正在被改写！
出口消失了，不是物理上的消失，而是“概念”上的封闭！
一种强烈的认知冲击着每一个被困者的意识：只能进，不能出！
“是鬼域。”戴因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她在永日帝国的机密档案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某些极度强烈的怨念、扭曲的规则，或者强大的异度空间能量，会与现实交叠，形成这种封闭的、自成一界的恐怖领域。
唯有打破其核心规则，或者杀光其中衍生的“鬼”，亦或者等待其能量自行消散（时间不定，可能几小时，也可能永远），才能离开。
“鬼、鬼域？！”乔芬达头皮发麻，他听说过这类传说，但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
“怎么办？硬闯出去？”
“没用。”戴因冷静地分析，
“规则是‘只能进不能出’，任何试图强行突破‘出口’概念的行为，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直接被规则抹杀。”
她想起了档案中记载的，试图撞破鬼域墙壁结果自身被空间切割成碎片的案例。
就在这时，黑暗深处，传来了声音。
不是人类的惊呼或哭喊，而是一种……细碎的、仿佛无数指甲在刮擦玻璃的声响；一种低沉的、如同湿漉漉的破布拖行地面的摩擦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充满了恶意的窃窃私语，直接响在人的脑海里！
“啊——！！”
“什么东西？！”
“救命啊！”
惨叫声开始从商场的不同角落爆发，随即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了喉咙。
黑暗，不再是单纯的缺乏光线，而是变成了孕育未知恐怖的温床。
鬼域，已经开始显现它的獠牙。
乔芬达下意识地想抓住戴因的胳膊寻求一点安全感，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
“跟紧我。”戴因的声音依旧冷静，但乔芬达能听出其中一丝紧绷。
她拔出了大腿枪套上的“巨蟒”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这里的‘鬼’，恐怕不是普通的怪物。”
她的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一个奢侈品专柜的后面，一个穿着售货员制服、但身体扭曲成麻花状、脖颈转了180度、脸上带着诡异微笑的“人”，正用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它没有立刻扑上来，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乔芬达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
戴因·布兰度则缓缓举起了枪，银粉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锁定了那个扭曲的身影。
伪装已经毫无意义。
在这突如其来的鬼域之中，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露出最锋利的獠牙，杀出一条血路，或者……找到这鬼域的核心，将其彻底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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