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轩那句斩钉截铁的“她没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晚星的心湖里激起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放学后，她几乎是飘着回到家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教室里那一幕——顾言阳光却带着挑衅的笑容，同学们惊诧又兴奋的目光，以及陆辰轩那双冰封之下暗流汹涌的眼睛。苏晴在她耳边激动的话语还在回响：“他绝对是喜欢你的！实锤了！”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心跳失序，一整晚都辗转反侧。之前所有的不确定、忐忑和小心翼翼的猜测，仿佛都在那一刻找到了答案。协议？那或许曾经是一个起因，但现在，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变了质。
第二天是周二。林晚星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甜蜜与紧张的心情走进教室。她甚至不敢立刻去看陆辰轩的位置，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感觉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黏在自己身上。
早读课开始前，教室里一片嘈杂。她正假装专注地整理书本，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了她的课桌旁。没有脚步声预警，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
陆辰轩站在她面前，神情是一贯的平淡，仿佛昨天那个散发出强烈占有欲的人不是他。他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便签纸，递到她面前。
“艺术节合唱的曲目和排练时间。”他的声音不高，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他是学生会成员，负责通知合情合理。
“哦，谢谢。”林晚星接过纸条，指尖微微发颤。
她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放下东西就走。但他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完全超出“公事”范围的问题：
“你……一般唱哪个声部？”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试探。艺术节合唱是班级集体活动，他一个学生会干部，根本不需要关心某个具体同学的声部问题。
林晚星愣住了，仰头看着他。晨光透过窗户，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他看似平静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极难察觉的……不自然？
“我……我一般是女高音。”她下意识地回答，声音轻轻的。
“嗯。”陆辰轩点了点头，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她桌面上摊开的英语书，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得到了答案。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就是这么一段简短的、看似寻常的对话，却让林晚星的心湖再次翻涌起来。他主动找话题了？虽然找得如此生硬，如此不符合他平日里惜字如金的风格。
这一整天，林晚星都处于一种高度敏感的状态。她发现，陆辰轩看似和往常一样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但一些细微的举动却与以往不同。
课间，他会“恰好”在她去接水的时候也走到饮水机旁，虽然依旧不说话，但两人并肩站着的沉默，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
午休去图书馆的路上，他会稍稍放慢脚步，让她能更轻松地并肩而行，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总隔着半步的距离。
甚至在讨论一道数学题时，当她因为思路卡壳而轻轻咬住笔头时，她会瞥见他唇角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笑意的弧度，虽然瞬间就消失了，快得让她怀疑是错觉。
这些变化细微得像蝴蝶扇动翅膀，旁人或许根本不会注意，但落在一直小心翼翼关注着他的林晚星眼里，却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颗颗石子，清晰无比。
他坚冰般的外壳，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出现细微的裂痕。而裂缝里透出的，是她从未敢奢望过的、带着温度的光。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开始收拾书包。林晚星的心又微微提了起来。按照“协议”，他们需要完成放学问候，然后各自回家。但经历了昨天和今天，她隐隐觉得，似乎不应该就这样结束。
她磨蹭着收拾东西，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陆辰轩。他今天收拾得似乎也比平时慢了一些。
果然，当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时，陆辰轩背好书包，走到了她的课桌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说“明天见”，而是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收拾。
林晚星的心跳开始加速，动作都有些不利索了。
“好了吗？”他问，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了半分。
“好……好了。”林晚星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穿过渐渐空旷的走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一路沉默，却不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走到教学楼门口，即将分道扬镳。林晚星停下脚步，准备像往常一样道别。
陆辰轩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面对着她。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他深邃的眼眸在光线下，显得不像平时那么冰冷。
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斟酌措辞。这短暂的沉默让林晚星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敲在她的心尖上：
“明天下午放学后，艺术中心三楼，钢琴房。”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仔细品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需要一个人帮忙试听一下艺术节独奏的曲目。”
林晚星彻底怔住了，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艺术节独奏？试听？
这完全是一个全新的、协议之外的邀约！而且，是在放学后、在相对私密的钢琴房！他需要一个“听众”？以陆辰轩的性格和水平，他怎么可能需要别人来“试听”？
这个借口，找得如此笨拙，如此漏洞百出，几乎等同于直接告诉她：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和甜蜜，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仰头看着他，清晰地看到他耳根处泛起的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他……在害羞？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陆辰轩，竟然在因为找一个蹩脚的借口而害羞？
这个发现让林晚星的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强忍着几乎要溢出嘴角的笑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钢琴房？试听独奏曲目？”她重复了一遍，眼睛眨了眨，故意问道，“为什么找我呀？”
陆辰轩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她的直视，看向旁边的梧桐树，语气更加生硬了几分，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因为你乐感还可以。而且，有空。”
这个理由简直不能再敷衍了。乐感还可以？他什么时候评估过她的乐感了？
林晚星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和故作镇定的侧脸，心里那点小小的狡黠和巨大的甜蜜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戳穿他这可爱又笨拙的谎言。
她只是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明媚的、了然的弧度，轻声应道：
“好呀。明天下午，艺术中心三楼，钢琴房。我记住了。”
她的答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陆辰轩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他转回目光，快速看了她一眼，对上她含笑的眼眸时，又迅速移开。
“嗯。明天见。”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竟透出几分罕见的、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晚星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笑出了声。笑容如同春日融化的雪水，温暖而明亮。
她知道了。
她知道那份冰冷的协议，早已名存实亡。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朝着一个更加真实、更加动人的方向，飞速发展。
明天，钢琴房。
那不再是一个任务，而是一个……约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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