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宗使者到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流云殿内激起层层涟漪。
长老们脸上的疲惫瞬间被警惕所取代。严锋长老冷哼一声,煞气未消:“慰问?怕是来看我流云宗笑话,探我虚实才是真!”
古剑长老眉头微蹙,看向云胤真人:“宗主,此时接见,恐被其窥见我宗虚弱。但若拒之门外,反倒显得我心虚,更引猜疑。”
云胤真人指节轻轻敲击座椅扶手,沉吟片刻,眼中已恢复往日的深邃与平静:“见,为何不见?我流云宗虽遭重创,脊梁未断,气节犹存。传令,开启中门,以宗门礼迎青阳宗使者至‘迎客轩’稍歇,本座稍后便至。”
他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古剑师弟,你随我一同会见。严锋师弟,肃奸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尽快揪出内鬼,稳定人心。其余诸位,各司其职,安抚弟子,清理战场,重建事宜即刻开始筹备。”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而果断,瞬间驱散了殿内因惨胜和未来隐忧带来的些许迷茫。众长老精神一振,齐声领命:“谨遵宗主法旨!”
养心殿,静室。
陈昊躺在温玉床上,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于平稳。药堂长老刚为他施完针,喂下温润的灵液,此刻正与守在床边的林清瑶低声交代着。
“陈师侄性命无虞,其体内似有某种古老生机自行护体,真是万幸。”药堂长老抚须道,眼中仍带着惊叹,“但他神魂与经脉受损非轻,尤其是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异宝,导致本源有亏。苏醒需要时间,恢复更非一日之功。清瑶,你在此看护,若有任何变化,即刻通知我。”
“是,长老。”林清瑶轻声应下,美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昏迷中的陈昊,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她轻轻握住陈昊冰凉的手,低语道:“陈师兄,你快些好起来……”
似乎感应到她的呼唤,陈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陈昊的意识深处。
他并未完全昏迷,而是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内观”状态。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周围是破碎的光影和混乱的记忆碎片——幽冥劫火的灼热、空间星核爆发的璀璨、经脉撕裂的剧痛、鬼骨老人狰狞的面孔、太上长老那惊世一指的玄奥……
这些画面不断闪现、碰撞。他的神魂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然而,在这片意识混沌的中央,那枚已耗尽力量、变得黯淡无光的空间星核残骸,却静静悬浮着,散发着一丝微不可察却异常稳固的波动,如同定海神针,护住了他最后一点灵台清明。
迎客轩。
云胤真人与古剑长老换上了较为正式的袍服,会见了一位身着青阳宗云纹道袍、面容清癯的中年修士,正是青阳宗长老,玄远真人。
“云胤道友,古剑道友,”玄远真人拱手,面带恰到好处的沉痛,“听闻贵族遭黑煞教魔孽围攻,我宗上下深感震惊与愤慨。敝宗宗主特命在下前来,聊表慰问之意,并奉上‘青阳续脉丹’三枚,‘百草回元浆’十瓶,略尽绵薄之力,望贵族受伤同道能早日康复。”
他言辞恳切,礼物也算贵重,尤其是对疗伤有奇效的青阳续脉丹,正是流云宗此刻所需。
云胤真人神色平静,还礼道:“玄远道友有心,贵宗盛情,云胤代流云宗上下心领了。魔教猖獗,突如其来,我宗虽损失颇重,幸得祖师庇佑,门下弟子用命,已将来犯之敌击退。”
他语气不卑不亢,既承认了损失,更强调了胜利,丝毫不露怯态。
玄远真人目光微微闪动,叹道:“流云宗底蕴深厚,能击退那千面魔君投影,着实令人敬佩。只是不知,贵族那位在战场上大放异彩、力挽狂澜的弟子陈昊,如今可还安好?如此英才,若因伤势损了道基,实乃我南疆修真界一大损失。”
话题,终究还是绕到了最关键的人物身上。
古剑长老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对方果然对战场细节了如指掌,直奔核心而来。
云胤真人淡然一笑,端起灵茶轻抿一口:“劳玄远道友挂心,小徒陈昊虽力竭负伤,但已无大碍,正在静养恢复。年轻人,经此磨砺,于他道心亦是一番淬炼,想来出关之后,修为当能更进一步。”
他轻描淡写,将重伤说成“静养”,将道基之忧转化为“磨砺淬炼”,言语间充满了对陈昊的信心与维护。
玄远真人深深看了云胤真人一眼,见他气定神闲,不似作伪,便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谈论起一些南疆局势、共同防范魔教的话题。
一番看似融洽,实则暗藏机锋的交谈后,玄远真人起身告辞。
送走青阳宗使者,古剑长老眉头微皱:“宗主,他们似乎格外关注陈昊。”
云胤真人望着山门外远去的流光,目光悠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经此一战,陈昊之名,恐怕已传入南疆诸多势力的耳中。福兮祸所伏,对他而言,未来的路,或许并不会因为这份功劳而变得平坦。”
静室之内。
陈昊的意识在破碎与重组中挣扎。那空间星核的残骸微微发光,一段模糊残缺、关于空间稳固与穿梭的玄奥印记,伴随着精纯的星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悄然融入他近乎干涸的识海与经脉……
他并不知道,在他昏迷之际,宗门外部的暗流已然涌动,而他的身体内部,一场因祸得福的蜕变,也正在无声无息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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