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唐坐在宽大的作战桌前。他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叩击着电脑外壳，发出有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敲出无形的压力场。
军绿色作训服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青筋隐现，冷硬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勾勒出高强度训练留下的轮廓，每一寸都透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他双眉如两把刚出鞘的军刀，锋利的眉峰压得极低，在眼窝处投下两道冷冽的阴影，将眼底翻涌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视线死死盯着显示屏，那些飞速跳动的数据流在他瞳孔里化作一片幽蓝的光海，那抹冷寂的蓝色像极了边境哨所外终年不化的冰川，透着能冻结一切的专注。眉心处微微蹙起的褶皱，为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平添了几分铁血军人独有的冷硬气场。
他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身后有无形的标尺在丈量，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像是拉满弦的弓箭，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指令。不用转头，只用眼尾的余光便精准扫过身旁铺开的电子地图，那道视线带着猎手般的敏锐，任何细微的标记都逃不过他的审视。
突然，显示屏右下角一串异常跳动的红色代码闯入视野，池唐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死死锁定那串代码，紧绷了许久的唇角终于微微开启，轻轻说出：“找到了。”
池水在一片轻柔的暖意中缓缓睁开眼，她的双眼蒙着一层水雾般的迷茫，视线在天花板上悬停片刻，才慢吞吞地聚焦。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每一寸肌肉都带着慵懒的松软，她没有急着挪动，只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目光缓缓在室内环视。
房间的装潢是温柔的米白色调，床头柜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视线越过床头柜，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相框，照片里的女人笑靥如花，眉眼间的温柔与自己此刻镜中模样重叠 —— 那分明就是自己。她依偎在一名年轻男士的怀中，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侧脸线条俊朗分明，正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她，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两人脸上都漾着化不开的幸福甜蜜，阳光在他们发梢跳跃，定格成最温馨的画面。
池水眨了眨眼，试图从混沌的脑海里寻觅些什么，却也只抓到一片空白。她慢慢坐起身，丝绸被单从肩头滑落，露出纤细的锁骨。她轻抬手臂，却瞥见身上洁白的蕾丝婚纱 —— 蓬松的裙摆铺在床尾，珍珠项链在颈间闪着柔和的光。
“头好晕……” 她抬手按住太阳穴，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脑海里像是有无数碎片在旋转，却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画面。那些模糊的人影、喧闹的音乐、还有眼前这张陌生的婚纱照，都让她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
“哗啦 ——” 房门被猛地推开，楚君威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还穿着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领带微微歪斜，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忙而来。刚才在监控室里看到池水睁眼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积压了一夜的焦虑和担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池水循声望去，当视线落在楚君威脸上时，她微微蹙起了眉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墙上的照片。
“你叫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楚君威的心尖上。
“楚君威。” 他轻声回答，声音放得极缓极柔，生怕会惊扰到眼前的女孩，像在呵护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公主，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床边，每一步都放得很慢，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池水的目光在他和照片之间来回移动，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是我的……未婚夫？还是丈夫？”
楚君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未婚夫。今天本来是我们的订婚宴，但早上来接你的时候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他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视线扫过她的额头、脖颈，确认没有明显的伤痕，才稍稍放下心来。
“有点儿晕，还有点恶心。” 池水诚实地回答，指尖依然按压着太阳穴，眉头紧锁。
“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楚君威立刻起身，快速拨通了医生的电话，简洁明了说明情况，挂断电话后又立刻回到床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池水的脸。
没过多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带着护士匆匆赶来。经过一系列精密的检查，最后才直起身来，对着楚君威点了点头。
“楚先生请放心，池小姐目前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医生摘下听诊器，语气沉稳地解释道，“车祸撞击导致的脑震荡引起了逆行性遗忘，这在轻微脑损伤中很常见。她可能暂时忘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你们的关系。但这种情况通常是暂时的，不用太担心，随着脑部水肿的消退，记忆有很大机会会逐渐恢复。这段时间让她多休息，避免剧烈活动和精神刺激就好。”
楚君威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转身看向病床上的池水，暖黄的灯光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正睁着一双清澈如溪的眼睛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神里却依然蒙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带着挥之不去的迷茫。
他仔细询问着接下来注意事项、护理要点，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直到确认清楚，他才微微颔首，将医生送到病房门口，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才折返回来。
楚君威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他凝视着池水干裂的嘴唇，声音放得像羽毛般轻柔：“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还不太饿。” 池水轻轻摇摇头，刚动了半寸，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便猛地袭来，她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赶紧停止动作，慌乱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楚君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身就想冲出去再找医生。
“别走……” 池水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她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拉住了自己的衣角。“我没事儿，就是有点晕。” 她喘了口气，拍拍床边的位置，“你坐在这里，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我好像…… 忘了很多东西。”
“嗯。” 楚君威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背后的枕头垫高了些。他在床边坐下，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缓缓开口：“咱们两个认识快 五年了。当时我是去 t 国出差，在街角遇到你。你正在……”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她的神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膝盖。
这段说辞他在心里设计了很久，早就演练过无数遍，从初遇到相处的点滴都编排得合情合理。他娓娓道来，声音平稳而温和，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而温暖的故事。池水安静地听着，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涣散，眼皮越来越沉重，终究不敌药物带来的倦意，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再次进入了沉睡状态。
楚君威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轻轻帮她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起身，动作极轻地帮她掖好被子。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转身关掉床头的灯光，房间瞬间陷入昏暗之中。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将一室的静谧与安睡留在了门内。
他径自走到旁边的房间，刚才的医生正在等他。
“楚先生，” 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前来看，药量还是合适的。以后每半年注射一针即可。中间如果发现有情绪波动、记忆碎片复苏的迹象，就赶紧补充少量药剂，我已经把应急针剂准备好了。”
楚君威走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沿，窗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卷得沙沙作响。“嗯。” 他应了一声，喉结轻轻滚动，“那她如果见到熟人，比如父母，或者看到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会不会突然恢复记忆？”
医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报告单翻看，谨慎的回答：“这种药品属于实验阶段，没有在市面上流通，所以临床数据不是非常全。只能说参与试验的案例里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但具体情况要因人而异，大脑的修复机制很难预测，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让她出现在熟悉的环境和人群中，避免刺激记忆中枢。”
“知道了。” 楚君威转过身，眼底的情绪沉得像深潭，“最近你跟着她，伪装成家庭医生，随时观察反应，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是。” 医生恭敬地颔首。
楚君威转身离开，脚步顿了顿，刚才池水的模样又在脑海里浮现。她很平静，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慌失措，这符合她一贯冷静自持，就算发现自己失忆，也只会第一时间收集信息加以分析。楚君威松了松领带，只要自己的说法严谨，不留任何逻辑破绽，那短时间瞒着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门外传来轻叩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而入，身形挺拔如松：“先生，车备好了，路线也排查过了。”
楚君威点点头，快步走进隔壁房间。池水正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呼吸均匀得像沉睡的婴儿。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将厚实的羊绒被裹在她身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然后弯腰打横抱起她，率先迈步离开。
一个小时后，城郊别墅的铁门被猛地撞开，池唐带着一队人马冲进来。看着客厅里空荡荡，“人呢？！” 池唐低吼着扫视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客厅墙上 —— 那幅池水和楚君威的合影还挂在那里，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依偎在楚君威身侧。他胸中的怒火瞬间炸开，猛地挥出一拳，厚重的相框玻璃应声碎裂，木质边框被打得凹陷，照片里的笑脸裂成蛛网般的纹路。
“追！” 池唐的指节被玻璃划破，鲜血顺着相框滴落，在洁白的地毯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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