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秦柏舟是被透过窗帘缝隙的、过于明亮的阳光晃醒的。
他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昨晚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勉强入睡,此刻醒来,只觉得头脑昏沉,精神不济。
他坐起身,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又清晰了几分。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真正同床加一起才不过两月,他已经无法适应没有她在身边的清晨。
起身下床,他给自己冲了一杯浓郁的黑咖啡,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企图用这极致的苦涩来驱散疲惫和那点莫名的烦躁。
他端着杯子,走到客厅的阳台,倚着栏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对面那栋楼。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醒了吧?是在赖床,还是已经起来,正和岳父岳母一起吃早餐?或许,她也会有一点点想他?
然而,此刻的苏家,情况与秦柏舟的想象截然不同。
已经九点半了,苏酥卧室的窗帘依旧拉得严严实实。
林教授已经来敲过三次门,里面都毫无动静。
客厅里,林教授无奈地对正在看早间新闻的苏教授说:“还睡着呢,叫不醒。”
苏教授从报纸上抬起眼皮,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老父亲特有的、恨铁不成钢的调侃:“她这在家啥也不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怎么就这么能睡?跟个小猪似的。以前也没见她这么赖床啊,我看啊,肯定是这段时间被对面那位给惯坏了,作息都颠倒了。”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苏酥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睡眼惺忪地晃了出来。
她显然听到了爸爸的最后几句话,含糊不清地、带着点委屈地反驳:
“我在家的辛苦,你想象不到……”
这话没头没尾,却带着一种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悲壮”。
苏教授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和这句莫名其妙的控诉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女儿这副邋里邋遢、眼神迷离的样子,没好气地说:“哟,醒了?真是一说你坏话你就出现,属曹操的?”
他指了指餐桌,“快去洗漱,然后吃饭,你妈才给你热好的,就等你呢。”
苏酥“哦”了一声,晃荡着又钻回卫生间。等她彻底洗漱完毕,清清爽爽地坐到餐桌前时,已经快十点了。
她一边小口喝着妈妈熬的小米粥,一边满足地感叹:“啊……真好……还是家里的床睡着舒服,踏实,一觉到天亮!”
一旁的苏教授闻言,头也不抬地接话:“觉得舒服就让你家秦书记给你换个床,换个更舒服的,省得你总怀念家里的床。”
苏酥对着爸爸的方向“哼”了一声,表达不满,然后宣布:“我不管,我今晚还要在这睡!”
林教授给她夹了个小笼包,温柔地笑道:“好,只要你老公没意见,你想住多久都行,妈妈这儿永远给你留着房间。”
“老公”这个词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醒了苏酥脑子里那根名为“警惕”的弦。
对啊!秦柏舟!她昨晚是“逃”回来的,今天还得想办法继续“赖”下去!
她立刻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和语气,拨通了秦柏舟的电话。
书房里,正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文件的秦柏舟,看到屏幕上跳跃的“老婆”两个字,几乎是秒接。
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期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酥酥?”
苏酥立刻用又甜又软、还带着点刻意撒娇的语气说:“老公~你起来啦?吃早饭了吗?”先关心一下,铺垫气氛。
“嗯,吃了。你呢?”秦柏舟的声音温和。
“我也在吃呢!”苏酥切入正题,语气变得“忙碌”起来。
“那个,老公,我今天要去学姐公司一趟,之前那个项目的细节还需要再沟通一下,中午估计就跟学姐在外面随便吃点,不回去吃饭了。下午可能还要在那边改改图,所以……估计会晚点回来哦。”
“要是回来晚,我就在妈妈家吃了,省的你工作那么忙,还给我做饭。”
她把自己的行程汇报得清清楚楚,显得非常“懂事”和“独立”。
秦柏舟听着,心里那点因为她夜不归宿而产生的小小郁结散去了些。
他确实今天也需要时间整理昨天会议的内容,便温和地问道:“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不用!”苏酥立刻拒绝,语气体贴得不得了,“你昨天开会那么辛苦,今天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我自己去就行啦!很方便的!”
她的“善解人意”让秦柏舟很是受用。
他想着,她有事忙也好,自己今天正好可以专心工作,晚上……嗯,晚上再说。
于是他叮嘱道:“好,那你自己小心。如果需要我接,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老公拜拜!”苏酥目的达成,开心地挂了电话,心里的小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秦柏舟放下手机,看着电脑屏幕,也开始规划自己的一天:上午处理邮件,下午整理会议纪要……嗯,效率高的话,晚上应该能空出时间陪老婆睡觉。
他完全没意识到,电话那头的小妻子,正在精心策划着一场持续的“避夫”行动。
挂了电话的苏酥,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起来,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餐。
然后,她并没有如她电话里所说立刻出门,而是窝回客厅的沙发里,抱着一包薯片,打开了电视,看起了无聊的综艺节目,笑得没心没肺。
磨磨蹭蹭到了快十一点了,她还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出门的迹象。
苏教授从书房出来倒水,看见女儿还穿着家居服,优哉游哉地看着电视,不禁疑惑:“你不是说要去公司吗?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收拾收拾出门?”
苏酥正看到搞笑处,闻言,手里的薯片一顿,脑子飞快转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用一种非常自然的语气说:“哦,刚学姐发信息了,说客户那边临时有点事,改时间了,让我等通知再去。”
“这样啊。”苏教授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回了书房。
于是,苏酥心安理得地在娘家当了一天的“闲散人员”。
吃了睡,睡了吃,看看电视,玩玩手机,享受着久违的、无人“骚扰”的慵懒时光。
到了晚上,吃完妈妈做的丰盛晚餐,苏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毫无心理负担地宣布:“妈,我今晚还睡这儿!”
林教授自然是高兴的,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好,随你。床单都是新换的。”
一旁的苏教授却摸着下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女儿,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不对啊,苏酥。你这行为很反常啊。以前没结婚的时候,你是恨不得天天黏在对面,拴都拴不回来。现在这刚结婚没几天,你怎么反倒往回跑了?还一住就是两天?”
他顿了顿,排除了一个可能性,“跟柏舟吵架了?估计不至于,就你这性子,柏舟那么稳重的人,也舍不得跟你吵。那你这是……有什么事?”
他一脸狐疑,仿佛要从女儿脸上看出朵花来。
苏酥心里一咯噔,生怕被精明的老爸看出端倪,立刻使出撒娇大法,扑到妈妈身边,抱着妈妈的胳膊摇晃:“妈妈!你看你看!爸爸他嫌弃我!我回自己家睡两晚他都要审问我!我还是不是你们的贴心小棉袄了!”
林教授被女儿摇得没办法,笑着对丈夫说:“苏同志!孩子想回家住两天怎么了?哪有那么多原因?说不定就是单纯想我们了呢?你就别瞎琢磨了!”
苏教授看着女儿那副“我就是无辜我就是想家”的表情,又看看护着女儿的妻子,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猫腻,但也不好再追问,只是那眼神里的探究意味丝毫未减。
他凭直觉断定,这小两口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绝不是什么原则性矛盾的有趣小事。
而自家这个古灵精怪的闺女,八成是“肇事者”。
苏酥在爸爸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下,强装镇定,心里却暗暗叫苦:老爸太精明也不好糊弄啊!看来这“避风头”的计划,得从长计议了。至少,得想个更完美的、能同时瞒过老公和老爸的借口才行!
夜色渐深,苏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柏舟那边的工作应该告一段落,很快就要“查岗”了。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故意将自己的手机调成响铃模式,然后大大方方地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非常显眼的位置。自己则抱着平板电脑,蹑手蹑脚地溜回了自己的卧室,她故意没锁门——虽然知道爸妈不会突然进来,但这样方便等会爸妈查看。
她趴在床上,戴着耳机调到最小音量,用平板追着剧,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时刻关注着客厅的动静。
果然,晚上八点刚过,她那放在客厅的手机就执着地响了起来,专属铃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苏酥一个激灵,立刻按掉平板的播放键,迅速摘掉耳机,以最快的速度关掉了房间的顶灯和床头灯,整个人钻进被窝里,拉起被子蒙住头,开始屏息凝神地“装死”。
客厅里,林教授正和苏教授看着电视,听到女儿的手机响个不停,却不见她出来接。林教授起身走过去,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秦柏舟”的名字,又看了眼女儿紧闭的、门缝下已经没有光亮的房门,心里有些奇怪。
打开门,发现女儿已经睡着了。
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柏舟啊?”
电话那头的秦柏舟听到是岳母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问候:“妈,晚上好。苏酥呢?她手机怎么在您这儿?”
林教授如实相告:“酥酥啊,她好像已经睡了。我听着她房间没动静了,灯也关了,手机就放在客厅没拿进去。进来看了一眼,睡了,这孩子,估计是白天玩累了。”
“睡了?”秦柏舟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眼手表,指针刚过八点。
这个时间点,对于习惯了晚睡、且精力旺盛的苏酥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他微微蹙眉,心里掠过一丝疑惑,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语气如常地对岳母说:“哦,这样啊。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妈,我不打扰她了。”
“哎,好,你也早点休息。”林教授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原处,心里也觉得女儿今天睡得有点早,但也没多想。
秦柏舟放下手机,却无法安心继续工作。他起身离开书房,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对面那栋楼。
苏酥房间的窗户一片漆黑,在周围零星亮着的灯火中格外显眼。
这么早就睡了?是真的累了,还是……?
就在他凝神思索的时候,对面那扇原本漆黑的窗户,忽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温暖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虽然拉着窗帘,但那光亮无比清晰地宣告着——房间里的人,醒了。
秦柏舟:“……”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突然亮起的窗户,先是怔住,随即,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脑海,所有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
根本不是身体不舒服,也不是真的累了。
这小东西……是在躲他!
故意把手机放客厅,故意早早就关灯装睡,就是为了不接他的电话,避免被他叫回去!
想通了这一点,秦柏舟简直哭笑不得。他这是……被自己新婚的小妻子给“嫌弃”了?
就因为这几天晚上……稍微……热情了一点?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夹杂着一丝被她这幼稚又可爱的行为逗乐的愉悦。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也为了找个合理的“借口”,秦柏舟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打给了他的老同学,岳明。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岳明爽朗的声音:“喂?柏舟?这么晚打电话,有何指示啊?”
秦柏舟语气轻松,仿佛随口一问:“岳明,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苏酥之前做的那个会所设计图,修改得怎么样了?客户那边还有没有新的反馈?”这是酥酥找的“加班”借口。
岳明一听,哈哈笑道:“嗨!早就搞定啦!上次吃饭之后下午就最终敲定了,客户满意得不得了,直接就拍板了!图纸都进入下一步深化阶段了。怎么,秦太太没跟你说吗?她还真是低调啊!说真的柏舟,你这太太是真有才,那设计,灵气十足,无可挑剔!你小子眼光毒啊!”
岳明在电话那头不遗余力地夸赞着苏酥,顺便也捧了秦柏舟一句。
秦柏舟听着老同学的话,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了然又带着点宠溺的弧度。
果然。
她今天根本就没去公司,所谓的“改图”纯属子虚乌有。
她就是找了个借口,心安理得地赖在娘家,目的只有一个——躲避他这个“不知节制”的丈夫。
“好,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忙吧。”秦柏舟不动声色地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他双臂环胸,再次看向对面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和一丝势在必得。
看来,光在家里等着是不行了。
他的小逃妻,玩得正欢呢。
是时候……亲自去“捉拿归案”了。
秦柏舟转身走回客厅,拿起外套。嗯,去岳父家“接”自己老婆回家,这个理由,非常充分。
他倒要看看,那个装睡的小家伙,见到他突然出现,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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