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心”的搏动，如同宇宙根基的律动，低沉而悠远，透过王座，与林轩自身的生命节奏隐隐共鸣。那种与祭坛、与这片被镇压空间彻底融为一体的掌控感，让他仿佛化身为此地唯一的主宰，言出法随，意志即是规则。
然而，林轩很清楚，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很大程度上源于“寂灭之心”与王座的加持。一旦离开此地，他自身的实力，虽因融合净化本源与更深层次理解“归寂”真意而大有精进，但距离真正应对那可能潜伏在历史阴影中的、与混沌同等级别的对手，还远远不够。
固守于此，固然安全，也能借助祭坛之力缓慢恢复，但太过被动。混沌意识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黑手，绝不会坐视他安稳成长。外界，必然有他们的布局与眼线。而且，“归寂之主”当年崩解的真相，其他终极规则的动向，乃至自身灵魂与那点不灭灵光彻底融合的关键……这些答案，很可能都隐藏在外界那纷繁复杂的因果与机缘之中。
必须出去。
但这个“出去”，并非一走了之。万骸祭坛是他的根基，不容有失。尤其是“寂灭之心”，绝不能被外界，尤其是被混沌一方察觉其确切存在与状态。
林轩心念电转，一个周密的计划迅速在脑海中成型。
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依旧恭敬侍立在王座之下的守墓人。
“吾需暂离此地，前往外界。”林轩开口，声音带着王座共鸣的回响，不容置疑。
守墓人空洞的双眼望向林轩，并未流露出惊讶，只是微微躬身：“陛下自有决断。吾等守墓一脉，将继续恪尽职守，守护祭坛，直至陛下归来。”
林轩颔首，守墓人的忠诚与使命感到无需怀疑。他沉声道：“吾离开期间，祭坛运转如常。汝需密切监控混沌意识动向，若有异动，即刻通过王座印记传讯于吾。”他屈指一弹，一点灰白色的光芒没入守墓人眉心，形成一个复杂的符文印记，这印记与王座核心相连，具备超远距离传讯与一定的权限授予功能。
“谨遵陛下谕令。”守墓人肃然应诺。
“此外，”林轩继续道，“吾将赋予汝临时调动部分骸骨军团及‘寂灭道纹’基础权限。若有外敌闯入，可视威胁程度，自行决断处置，务求将来犯之敌尽数歼灭于骨海之外，不得干扰祭坛核心运转，更不可令其窥探王座之秘。”
随着他的话语，又一道更加复杂的光符融入守墓人体内。守墓人周身气息微微一涨，与整个祭坛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些，虽然远不能与林轩相比，但已能有限度地指挥那些灰色的骸骨生物，并微调部分区域的“寂灭道纹”。
“必不负陛下所托！”守墓人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得到信任的郑重。
安排好守墓人，林轩的目光转向那无边骨海与巍峨的祭坛本身。他双手抬起，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舞动，勾勒出一道道玄奥无比的灰白色符文。这些符文并非纯粹的死寂，也不再是单一的净化，而是两者完美交融后的全新产物，蕴含着“归寂”的镇压与“净化”的隔绝特性。
“隐！”
他低喝一声，无数灰白符文如同归巢的飞鸟，纷纷扬扬地洒落，融入祭坛的每一寸骸骨，每一道道纹之中。
下一刻，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从外部看去，那原本散发着幽暗光芒、死寂威压笼罩四方的万骸祭坛，其存在感开始急速淡化、模糊。并非视觉上的消失，而是某种概念层面上的“隐匿”。就仿佛它从现实的“焦点”被强行推入了“背景”之中，即便有人站在它面前，神识扫过，也极有可能下意识地将其忽略，或者感知为一处无关紧要的、自然形成的巨大骸骨堆积地。只有那些真正触及到它本体，或者拥有特殊手段的存在，才有可能发现其异常。
这是林轩结合“归寂”的“平息存在感”与“净化”的“隔绝探查”特性，创造出的隐匿结界。只要不是混沌意识本体全力冲击，或者有同等级别的存在刻意搜寻，足以瞒过绝大多数窥探。
做完这一切，林轩略微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还不够。祭坛本身的防御与隐匿解决了，但他离开后，如何确保混沌意识不会趁机作乱，甚至……如何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削弱它？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王座之下，那团无法言喻的“寂灭之心”上。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既然“寂灭之心”能够转化混沌之力为己用，那么，能否……主动“抽取”混沌核心的力量，加速这个过程？甚至，在抽取的过程中，加入“净化”的特性，使其对混沌的伤害更大，转化效率更高？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主动抽取，意味着要将封印打开一个极其细微的、可控的“缺口”，这无异于玩火。一旦控制不住，混沌意识很可能顺着这个缺口疯狂反扑，导致封印崩溃。
但收益也同样巨大。若能成功，不仅可以加速“寂灭之心”的恢复与他自身力量的成长，更能持续削弱混沌意识，此消彼长，为最终彻底解决这个隐患打下基础。
沉吟良久，林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己争。面对混沌这等大敌，一味固守，绝非良策。
他再次将神念沉入“寂灭之心”，这一次，并非沟通，而是引导。他将自身对“归寂”与“净化”融合的感悟，尤其是那灰白道韵的运转方式，毫无保留地传递给这祭坛的核心。
“寂灭之心”那缓慢而永恒的搏动，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它理解了林轩的意图。
紧接着，林轩以自身意志为主导，以王座为媒介，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封印壁垒最坚固、同时也是“寂灭道纹”最密集的某个节点，开启一个比发丝还要细微万倍的“通道”。
这个通道并非物理上的缺口，而是规则层面的一个“引流孔”。它只允许最精纯、最本源的混沌之力（剥离了大部分混乱意志与恶念的那部分）通过，并且一旦通过，立刻就会被通道另一端早已准备好的、由“寂灭之心”力量构筑的灰白色漩涡捕获、转化。
过程无声无息。
但在林轩的感知中，却仿佛在悬崖边行走。他能清晰地“看到”，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带着混沌本质属性的黑暗能量，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从那翻滚的核心中剥离出一丝，顺着那微不可查的通道，流入灰白漩涡。
漩涡缓缓旋转，灰白光芒闪烁，那丝黑暗能量如同落入强酸的金属，迅速被分解、纯化、剥离出最后的混乱属性，最终化作一缕精纯无比的“虚无本源”，被“寂灭之心”吸收。
有效！
虽然抽取的速度极其缓慢，对庞大的混沌核心而言，几乎是九牛一毛，但这是一个开始！一个从被动防御转向主动削弱、甚至“喂养”自身的开始！
混沌意识似乎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那团黑暗核心微微躁动了一下，但并未发现具体的源头。那“引流孔”太过微小，且被林轩以融合后的力量完美伪装，混同在无数“寂灭道纹”的运转之中，难以察觉。
林轩维持着这个状态，仔细感受了片刻，确认通道稳定，转化顺利，且并未引起混沌意识的激烈反应后，才稍稍放心。
他将维持这个“主动转化”模式的主要权限，也移交给了守墓人，并留下了详细的操控法诀与应急方案。守墓人虽然无法像他一样精细操控，但维持其基本运转，并在出现波动时及时调整或关闭，应该可以做到。
至此，林轩对于祭坛的布局，才算初步完成。防御、隐匿、监控、以及持续的削弱与成长，形成了一个相对完善的体系。
他缓缓从骸骨王座上站起身。
随着他起身，那笼罩全身的、与祭坛浑然一体的无上威严稍稍内敛，但那双眸底流转的灰白道韵，却愈发深邃。他能感觉到，体内力量澎湃，对两种本源的掌控更上一层楼，修为境界已然悄然突破至了一个全新的层次，虽然距离巅峰依旧遥远，但已非吴下阿蒙。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从祭坛顶端消失，出现在那无边骨海的边缘，之前被撕裂的空间屏障附近。
守墓人的身影悄然浮现，躬身相送。
林轩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在隐匿结界下若隐若现的巍峨祭坛，以及那深藏于王座之下、搏动不息的“寂灭之心”。
此地，将是他征战诸天、探寻真相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他必须守护的最终底线。
没有再多言，他袖袍一挥，面前那原本就不稳定的空间屏障，被一股柔和而强大的灰白之力轻易抚平、重塑，化作一道稳定旋转的、通往未知外界的门户。
门户之外，隐约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天地灵气波动，以及……纷繁复杂的因果线。
外界，他离开了不算太久，但感觉却恍如隔世。
不知道玄元宗如何了？那些故人可还安好？修真界又是否有了新的风云变幻？
更重要的是，那潜伏在历史阴影中的对手，他们的触角，又伸向了何方？
林轩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不再犹豫，迈步踏入了光门之中。
身影消失，光门缓缓闭合，最终彻底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守墓人依旧静立在骨海边缘，空洞的双眼望着林轩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转身，融入祭坛的阴影之中，忠实地执行着陛下离去前交付的一切使命。
万骸祭坛，重归死寂。但在那绝对的沉寂之下，一场针对混沌的、无声的掠夺，以及针对未来风暴的漫长等待，已然开始。
第9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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