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头。
这两个字,从王小虎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却像两块真正的砖头,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门上。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换上崭新西装,感觉自己人模狗样了的几十个汉子,面面相觑。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个词。
荒唐。
李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王小虎跟前,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
“少主……您,您是说……砖头?”
“对。”王小虎点头,神色,理所当然。
“是……是盖房子的那种?”
“不然呢?”王小虎反问。
李刀的脑子,彻底懵了。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
想过这位深不可测的少年,会带着他们,去抢一块新地盘。
想过他会用雷霆手段,吞并某个不知死活的对手。
甚至想过,他会带着他们,去干一票惊天动地的大买卖。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浩浩荡荡几十号人,换上新衣服,第一件“正事”,居然是……去拉砖头。
一块砖,几毛钱?
就算把全城的砖头都拉过来,又能值几个钱?
还不够,兄弟们一顿酒钱。
“少主……”李刀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我们……我们去拉那玩意儿干嘛?那东西,不值钱啊……”
“谁说,它不值钱?”
王小虎的目光,扫过李刀,又扫过他身后,那一双双茫然、困惑,甚至带着一丝失望的眼睛。
他知道,这群人,不懂。
他也不需要,他们现在就懂。
他转过身,对陈六说道:“陈校尉,你带二十个人,去找几辆车。要能拉货的,越大越好。青龙堂后院,应该有以前白四留下的车。”
“喏。”陈六没有任何疑问,转身就走。
“李刀。”
“……在!”李刀一个激灵。
“剩下的人,你带着。准备好工具,铁锹,撬棍,麻袋,越多越好。”
“是……是!”
李刀不敢再问。
他只能,把满肚子的疑惑,咽下去。
然后,转身,对着那群还在发愣的手下,大声吼道: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少主的话吗!找家伙去!”
……
半个小时后。
青龙堂的后巷,引擎轰鸣。
两辆半旧的厢式货车,和三辆破破烂烂的金杯面包车,组成了一支,不伦不类的车队。
换上便装的打手们,手里拎着铁锹,脸上,写满了憋屈。
他们感觉,自己不像去干大事的。
倒像是,要去哪个工地,抢饭碗的。
王小虎拉开车门,坐进了头一辆金杯的副驾驶。
李刀识趣地,坐上了驾驶位。
陈六,则带着几个精锐,坐进了最后一辆货车,负责殿后。
“出发。”王小虎言简意赅。
“去……去哪啊,少主?”李刀发动了车子,手心里,全是汗。
“城西,红星砖瓦厂。”
李刀一愣。
那个地方,他知道。
早就废弃了十几年了,荒得,鬼都不去。
他心里,更没底了。
但嘴上,却不敢多说一句。
车队,缓缓驶出后巷,汇入了清晨的城市车流。
王小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爷爷,范蠡先生,路线没错吧?”
“没错。”土地爷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那股地髓之气,虽然内敛,但对我这种老家伙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火炬。错不了。”
“少主,此行,须得小心。”范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地髓’乃是大地精华,灵气所钟。这种宝物附近,往往,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在守护。”
“东西?”王小...虎心中一凛,“什么东西?”
“不好说。”土地爷接过了话头,“可能,是成了精的草木,也可能,是盘踞地脉的阴灵。总之,阳间的东西,喜欢它的生机。阴间的东西,喜欢它的灵气。都不是,善茬。”
王小虎,默不作声。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面的车里,那些手下,一个个,东倒西歪,神情懈怠。
指望他们,对付那些东西?
恐怕,不把自己吓尿,就不错了。
看来,真正动起手来,能靠的,还是陈六,和暂时不能露面的申屠。
也许,还有自己。
车队,穿过繁华的市区,一路向西。
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的平房。
最后,连平房都看不见了。
道路两旁,是荒芜的田地,和半人高的杂草。
李刀开着车,心里,直打鼓。
这地方,太偏了。
别说人了,连条野狗都看不见。
又开了十几分钟,一座巨大的,破败的工厂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几根高耸的烟囱,像几根指向天空的,腐朽的指骨。
红星砖瓦厂,到了。
车队,在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门上,一把脸盆大的铁锁,早已,锈成了一团。
“撞开。”王小虎淡淡地说道。
李刀回头,看了一眼王小虎。
他从这个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咬了咬牙,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哐当!”
一声巨响。
金杯车的前保险杠,应声脱落。
那把铁锁,却纹丝不动。
后面车里的人,都探出头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王小虎的眉头,皱了皱。
“陈校尉。”
他拿起对讲机。
“喏。”
话音刚落,最后一辆货车上,跳下一道身影。
陈六,手里,提着一根从车上拆下来的,钢管。
他走到大门前,看了一眼那把巨锁。
然后,手臂,猛地抡起。
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最纯粹的力量。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那把坚固无比的巨锁,中间,凹下去一个深深的坑。
陈六面无表情,手臂,再次扬起。
“铛!”
“铛!”
第三下。
“啪嚓!”
巨锁,应声而断,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车队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看向陈六的目光,都变了。
从不屑,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那是,对非人力量的,本能畏惧。
李刀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王小虎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立威。
车队,鱼贯而入。
工厂里,比外面,还要荒凉。
巨大的厂房,只剩下钢筋骨架。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碎裂的砖瓦。
风,从四面八方的破洞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鬼哭一样的声音。
“少主……我们,我们来这……到底要拉什么啊?”李刀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砖。”王小虎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环顾四周,然后,闭上了眼睛。
“爷爷,哪个方向?”
“西北角。那里的土行之气,最浓郁。应该,是以前的烧窑重地。”
王小虎睁开眼,朝着西北方向,一指。
“所有人,跟我来。”
他带头,踩着脚下厚厚的瓦砾,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工厂深处走去。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下车,扛着工具,跟了上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腐朽混合的,怪味。
走了大概,几百米。
一座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圆形砖窑,出现在众人面前。
砖窑,已经塌了半边。
黑漆漆的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就是这里。”土地爷的声音,在王小虎脑中响起,“那东西,就在这窑的下面!”
王小虎停下脚步。
“挖。”
他指着砖窑前,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下达了命令。
“挖?”
李刀和一众手下,都傻眼了。
这下面,是烧结了十几年的,硬土地。
比石头,还硬。
用铁锹挖?
“少主……这……这下面,能有什么啊?”一个胆子大的,忍不住问道。
王小虎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了头,不敢再吱声。
陈六,上前一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地上,捡起一把铁锹。
然后,走到王小虎指定的位置,双手握柄,高高举起,猛地,插了下去。
“铿!”
铁锹的尖端,和坚硬的地面,撞出一溜火星。
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陈六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吐出一口气,双臂的肌肉,瞬间,坟起。
“喝!”
一声低喝。
他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了,铁锹之上。
“噗嗤!”
这一次。
铁锹的尖端,没入了地面,足有半尺深!
他双臂用力一撬。
一块脸盆大小的,板结的硬土,被翻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他将铁锹,扔在地上,抱臂,站在王小虎身后,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
意思,很明显。
动手。
或者,死。
咕咚。
人群中,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
终于,有人,扛不住这股压力,哆哆嗦嗦地,拿起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几十号人,都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
王小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的注意力,却高度集中。
“爷爷,有东西吗?”
“暂时,没有。”土地爷的声音,很凝重,“但是,这窑底下的阴气,很重。像是,镇着什么东西。”
王小虎的心,提了起来。
挖掘,在艰难地,进行着。
地,太硬了。
许多人的虎口,都被震裂了,鲜血,染红了锹柄。
但没人,敢停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
一个直径七八米,深约两米的大坑,出现在众人面前。
“少主……还,还挖吗?”李刀喘着粗气,跑过来问道。
他的脸上,全是汗水和泥土,那身新买的西装,早就,成了乞丐装。
王小-虎没有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坑底。
“快了。”范蠡的声音,突然响起,“再往下三尺,便是‘地髓’的表层。”
就在这时。
“啊!”
坑底,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打手,扔掉手里的铁锹,抱着自己的脚,在地上打滚。
他的脚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根,黑色的,藤蔓。
那藤蔓,如同活物,正在,不断收紧。
“什么东西!”
“救命啊!”
坑里,瞬间,乱成一团。
更多黑色的藤蔓,从泥土里,钻了出来。
它们,像一条条毒蛇,缠向了,离得最近的几个人。
那些藤蔓,坚韧无比,刀砍不断。
被缠住的人,皮肤,迅速,变得乌黑,口中,吐出白沫。
“阴藤草!”土地爷的声音,又惊又怒,“是吸收了地底阴煞之气,长出来的邪物!有剧毒!”
“后退!都退出来!”王小虎大吼一声。
坑里的人,屁滚尿流地,往上爬。
但还是有七八个人,被藤蔓拖住,倒在了坑底,眼看,就要不行了。
王小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霸道。
“陈校尉!”
“在!”
“下去救人!”
“喏!”
陈六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跳进了大坑。
他落地,稳如泰山。
一根藤蔓,闪电般,缠向他的脚踝。
陈六看也不看,一脚,踩了下去。
“啪!”
那根坚韧的藤蔓,竟被他,硬生生,踩断了!
断口处,流出了,墨绿色的,腥臭汁液。
陈六,如虎入羊群。
他手无寸铁,仅凭一双拳脚,将那些疯狂的藤蔓,或撕,或扯,或踩,硬生生,在坑底,清理出了一片,安全地带。
然后,他像拎小鸡一样,将那几个中毒昏迷的人,一个个,扔出了坑外。
坑边的人,都看傻了。
这,还是人吗?
这简直,就是一头,人形凶兽!
王小虎的心,却沉了下去。
陈六,虽然勇猛,但那些藤蔓,源源不断地,从地下涌出。
杀不尽,斩不绝。
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力竭。
“爷爷!有没有办法,克制这东西?”王小虎在心中,急切地问道。
“有!”土地爷答道,“阴藤草,至阴至邪,最怕,纯阳之火!或者,是人的,阳气!”
阳气?
王小虎看了一眼,周围这群,面色发白,两腿发软的乌合之众。
他们的阳气,恐怕,还没鬼旺盛。
纯阳之火……
王小虎的脑中,灵光一闪。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转身,冲到一辆面包车旁,拉开车门,在工具箱里,一阵翻找。
很快,他找到了。
一个,打火机。
还有,半瓶,不知是谁,遗留在车上的,高度白酒。
他拧开瓶盖,将白酒,淋在了一件,被扔在车座上的,破旧外套上。
然后,他拿着这件,简易的“燃烧弹”,重新,冲回了坑边。
“陈校尉!接着!”
他大喊一声,点燃了外套,奋力,扔进了坑里。
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藤蔓最密集的地方。
“呼!”
火焰,轰然爆开。
酒火,瞬间,点燃了那些,蕴含着阴煞之气的藤蔓。
“吱吱吱——”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凄厉尖叫,从火焰中,传了出来。
那些黑色的藤蔓,如同,被泼了硫酸,疯狂地,扭曲,翻滚,迅速,化为焦炭。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弥漫开来。
有用!
王小虎的眼睛,亮了。
“李刀!”
“啊?在!在!”
“带人,把车里的汽油,都给我抽出来!扔下去!烧光它们!”
李刀,如梦初醒,连忙,带着人,冲向车队。
很快,一个个,装着汽油的瓶子,被点燃,扔进了坑底。
火光冲天。
整个大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盆。
那些,狰狞的阴藤草,在烈火中,尽数,化为灰烬。
陈六,趁机,从坑里,跳了出来。
他的身上,沾染了一些,墨绿色的汁液,皮肤,微微发黑。
但他,面不改色,只是,盘膝坐下,调息起来。
王小虎,松了口气。
他走到那几个,中毒昏迷的人旁边,俯身,探了探他们的鼻息。
还有气。
但很微弱。
“爷爷,他们,还有救吗?”
“有。”土地爷说道,“等拿到‘地髓’,取一点粉末,给他们,用烈酒服下。‘地髓’,是大地精华,至阳至纯,正好,是这阴藤草的克星。”
王小虎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看着,还在熊熊燃烧的大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今天,这“地髓”,他,要定了!
大火,烧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渐渐熄灭。
坑底,一片焦黑。
空气里,充满了,呛人的味道。
“继续挖。”
王小虎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有任何怨言。
他们看着王小虎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和一丝,盲目崇拜的,复杂眼神。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个少年,如何,在谈笑间,化解了一场,足以致命的,诡异危机。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众人,重新,跳下坑底。
烧焦的泥土,很松软。
挖掘的进度,快了很多。
又往下挖了,一米多深。
“铿!”
一声闷响。
一个人的铁锹,像是,挖到了什么,坚韧的东西。
不是石头。
那感觉,倒像是,挖到了,一块,埋在地下的,牛皮。
“少主!有东西!”那人,惊喜地叫道。
王小虎,立刻,跳了下去。
他扒开浮土。
一片,暗金色的,泥土,出现在眼前。
那泥土,质地,极其细腻,紧密。
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隐隐,散发着,一层,温润的,宝光。
一股,沁人心脾的,泥土芬芳,扑面而来。
只是,闻了一下,王小虎就感觉,自己,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许多。
“地髓!”土地爷的声音,激动得,都在颤抖,“就是它!快!把它,都挖出来!”
王小虎,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片,暗金色的泥土。
触手,温热。
质感,如同,最顶级的,和田玉。
他用力,抠下了一小块。
入手,极沉!
只有,拳头大小的一块,重量,却堪比,一块,同样大小的,生铁!
“发财了……”
王小-虎的心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他站起身,对着上面,目瞪口呆的众人,下达了命令。
“小心点,把这些金色的土,都给我,完整地,挖出来!一块,都不能少!”
……
两个小时后。
所有的“地髓”,都被,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
足足,装了三大卡车,才勉强,装完。
那几个,中毒的家伙,也被,灌下了,地髓粉末混合的烈酒,悠悠转醒,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
车队,重新,驶离了,这片,废弃的工厂。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他们,看着车厢里,那堆,像金子一样,发光的泥土,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还是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金杯车里。
李刀,一边开车,一边,偷偷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王小虎。
他,终于,忍不住了。
“少主……这……这土,咱们,拉回去,干嘛啊?”
王小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色,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做砖。”
“啊?”李刀的下巴,差点,掉到方向盘上,“还……还做砖啊?这金子一样的土,做成砖……那得,多贵啊?谁……谁会买啊?”
“会有人买的。”王小-\"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他在心中,问出了,和李刀,同样的问题。
“范蠡先生,这东西,做成砖,真的,能卖出去?”
“寻常的卖法,自然是,卖不出去。”范蠡的声音,充满了,智珠在握的,从容。
“我们要卖的,不是砖。”
“那是什么?”
范蠡,缓缓说道:
“此砖,非凡砖,乃是,‘龙脉’之基,‘气运’之石。”
“一块砖,可安家宅,可旺财运,可保平安。”
“它的名字,叫‘镇宅金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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