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国际联合医院。
顶楼。
这里是金钱堆砌出的,与死神博弈的最后战场。
空气里没有医院常见的消毒水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恒温恒湿的空洞。
走廊铺着能吸走一切声音的厚重地毯。
吴凯拄着拐杖,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站在这条安静得让人心慌的走廊里。
他从未觉得,这条来过无数次的路如此漫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紫檀木盒。
掌心全是汗。
那木盒,仿佛不是温润的木头,而是一块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
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面无表情眼神,像是冰冷的摄像头。
他们,认识吴凯。
其中一个为他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的门。
门里没有声音。
只有各种精密仪器,发出的单调的滴滴声。
那声音像秒表,在为一条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倒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正在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面容英俊但眉宇间透着一股阴郁和烦躁的男人。
吴启明。
吴道海的儿子,道海集团,现在的掌舵人。
他看到吴凯,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养伤吗?”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吴凯,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那张,巨大的被各种管线缠绕的病床上。
吴道海。
曾经,在青州城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吴半城”。
此刻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陷在柔软的床垫里,仿佛随时都会被那片白色吞噬。
他的眼睛半睁着。
浑浊,暗淡。
像两颗即将燃尽的炭火。
看到吴凯,那浑浊的眼珠才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的“光”亮了起来。
“咳……咳……阿凯,你……你的腿……”
他的声音,被砂纸打磨过。
吴凯的心猛地一酸。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伯,我没事……小伤。”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你……”吴启明,刚想发作。
“让他,说。”
病床上的吴道海,再次开口。
短短三个字,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一个发号施令了一辈子的男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吴启明脸色一沉,但终究没再出声。
外国医生也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吴凯。
吴凯深吸一口气。
他开始讲述那个,他在路上演练了无数遍的故事。
他讲自己如何因为赌债被人追杀。
如何在仓皇逃命中摔断了腿,倒在一个破败的小巷里。
如何被一个路过的仙风道骨的“高人”所救。
他讲得绘声绘色。
将自己的绝望,与那位“高人”的神秘莫测,都渲染到了极致。
“大伯,那位高人,看我可怜不仅帮我正了骨,还……还听说了您的事。”
吴凯说到这里声音开始颤抖。
那不是装的。
是真的紧张。
“他说……他说,我与他有缘。我孝心可嘉,他愿意给我一个报答您的机会。”
说着他双手颤抖着,捧起了那个紫檀木盒。
“这就是高人赐下的神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吴启明看着吴凯,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他嗤笑一声。
“吴凯,你是不是赌钱把脑子赌坏了?神药?你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
他转向病床。
“爸,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走投无路了,想从您这再骗点钱去还赌债!”
那个叫哈里斯的外国医生,也推了推眼镜,用一口流利的中文礼貌地说道:
“吴先生,吴先生。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请相信科学。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成分不明很可能会对病人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是的,大伯。”吴凯,没有反驳他们,反而顺着他们的话说了下去。
他的眼眶红了。
“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我一个烂赌鬼说的话没人信。”
“可是……可是我亲眼看到那位高人,只是在我腿上抹了一点药粉,我那断掉的骨头就不疼了!”
他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
“医生说,我这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我现在站在这里,一点都不觉得疼!”
“大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是发自内心的绝望。
“哈里斯医生,是全世界最好的专家。连他都说……都说……”
他,说不下去了。
病房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吴道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侄子。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信?
还是,不信?
他吴道海,纵横商海一辈子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子是什么货色。
烂泥,扶不上墙。
但是……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钱,权,女人……
这些他奋斗了一辈子,才得到的东西,马上就要离他而去。
他不甘心。
他不怕死。
他只是怕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科学?
他花了几亿美金,请来了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
结果呢?
结果就是在他的病历上,写下了一个死刑判决书。
现在科学判了他死刑。
一个荒诞的近乎于“迷信”的神话,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该怎么选?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良久。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拿来。”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重磅炸弹,在病房里炸响。
吴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爸!你疯了?!”
哈里斯医生也一脸的不可思议。
“吴先生,请您,三思!这不符合任何治疗规范!”
吴道海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吴凯手里的那个盒子。
像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
哪怕那根稻草是剧毒的。
他也要抓住。
“都……出去。”
他费力地说出三个字。
“爸!”
“出去!”
吴道海陡然提高了一点音量。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胸口像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
吴启明看着自己父亲,那张因为激动而泛起不正常潮红的脸。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他狠狠地瞪了吴凯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然后他转身摔门而出。
哈里斯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终于安静了。
只剩下叔侄二人。
和那单调的仪器声。
吴凯走到床边打开了木盒。
那一小撮暗金色的粉末,在病房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泽。
一股奇异的清香,驱散了房间里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吴道海只是闻着就觉得自己那混沌的脑子都为之一清。
他的眼神亮了一点。
“水……”
吴凯连忙倒了一杯温水。
他用小指的指甲挑起一丁点金色的粉末弹入水中。
粉末遇水即溶。
整杯水瞬间被染成了淡淡的琥珀色。
吴凯扶起吴道海。
将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吴道海看着杯子里那散发着宝光的液体眼神复杂。
他张开嘴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躺了下去。
闭上了眼睛。
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奇迹发生。
也没有任何不适。
那杯“神药”就像一杯普通的水,石沉大海。
吴凯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完了。
他赌输了。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吴启明带着两个保镖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吴凯!”
他一把揪住吴凯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你,给我爸,喝了什么?!”
“我……”吴凯吓得魂飞魄散。
“把他给我扔出去!”吴启明对着保镖怒吼,“从今天起不准他再踏进这里半步!”
“如果我爸有任何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两个保镖架起早已腿软的吴凯,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吴凯被扔在冰冷的地毯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里是他叔叔的亿万家财。
门外是欠着四千多万赌债的无尽深渊。
一门之隔天堂地狱。
他瘫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尽褪。
……
青龙堂。
王小虎,听完李刀的汇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依旧把玩着手里那块温润的“地髓”。
“知道了。”
他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李刀站在办公桌前心里有些打鼓。
“少主,那吴凯……”
“不用管他。”王小虎,打断了他,“派人,看好他。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死了。他还有用。”
“是。”
李刀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王小虎一个人。
“爷爷,你觉得,能成吗?”
“嘿嘿……”土地爷,胸有成竹地笑道,“小子,你以为‘地髓’是西医的抗生素?打进去立竿见影?”
“‘地髓’,补的是‘本源’。是一个人的精气神。”
“吴道海油尽灯枯,他的‘本源’早就亏空得千疮百孔了。这一点‘地髓’就像往一,快要干涸的土地上洒了一杯水。”
“水很快就会渗下去。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地下的种子已经被唤醒了。”
“范蠡先生以为呢?”
“少主不必心急。”范蠡的声音沉静如水,“吴道海这种人身边的仪器,比他自己更早知道他的身体变化。”
“我们布下的是阳谋。”
“一个让所有自作聪明的人都看不懂的阳谋。”
“现在,就等鱼自己发现,它已经咬住了那个无法挣脱的钩。”
王小虎,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夜色,如墨。
……
凌晨三点。
青州国际联合医院,顶楼,3201病房。
值夜班的,是一个年轻的特护护士。
她打着哈欠习惯性地,看了一眼主监护仪上的数据流。
心率:65。
血压:110\/70。
血氧饱和度:94%。
呼吸频率:16。
一切,平稳。
平稳得像一条即将归于水平的直线。
这几天所有的数值,都在一个不可逆的下降通道里。
她叹了口气。
这么有钱的人,也逃不过一死。
她起身,准备去冲杯咖啡。
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屏幕。
她停住了脚步。
揉了揉眼睛。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血氧饱和度:95%。
那个一直在93和94之间挣扎的数字跳到了,95。
也许是仪器的正常波动。
她没有在意。
又过了十分钟。
她再次看向屏幕。
瞳孔猛地一缩。
心率:68。
血压:115\/75。
血氧饱和度:96%。
所有的,关键生命体征数值,都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却,不容置疑的姿态,向上,爬升!
这……
这不可能!
这完全违背了,她从业以来学到的所有医学常识!
一个全身癌细胞扩散器官,已经开始衰竭的临终病人,他的生命体征怎么可能会逆势上扬?
她冲到仪器前,检查着连接在吴道海身上的每一个传感器。
没有脱落。
没有故障。
她又拍了拍那台价值数百万的监护仪。
仪器运转正常。
她呆住了。
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时。
病床上那个已经沉睡了十几个小时的老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梦呓。
声音依旧沙哑。
但却比白天清晰了许多。
护士听清了。
他说的是:
“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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