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王，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江念初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早知道他闹这出，她就不该跟他进来吃饭。
挺大个男人，哭什么啊？
为了避险，她们俩连门都没关。
这要是外人看着，她大魔王的名头又要响彻京城了。
才回来没几天，居然把王爷当众给弄哭了。
似乎也是察觉自己的反应不对，他立刻抬手擦了擦眼角波光粼粼的泪珠，歉意的道：
“让你见笑了。只是想起父皇，我实在是……唉！你也知道，我刚出生的时候，母妃就没了。十岁之前，父皇怕见到我触景伤情，一直都将我散养在宫里。宫里那种看势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能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啊？”
“当初要不是你帮我，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十岁，父皇终于召见我，让我体会到父爱的温暖。别人都说，我的目标是坐上皇位。可是又有谁懂，我其实对那个冰冷的椅子，根本就没有兴趣！我所期望的，不过是多承欢在父皇的膝下，体会人间最寻常的亲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着江念初的目光灼灼，伤情又带着无奈：
“所以当初我努力去做政务，去完成父皇交代的每一件事。不过都是希望父皇都开心，能够减少父皇的压力。他的身体本就康泰，我每日晨昏定省时，看到他龙钟虎步而来，听着他声若洪钟的笑声，那才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唉！现在回想起来，五年前也都还在眼前。”
根据封亭云登基的时间来算，也就是她被埋在山下四个多月后。
她离开的时候，是奉皇命出发的，所以出发的当日，她还见过老皇帝。
的确如封枕弦说的那般，老皇帝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是身体一直康泰，笑起来的声音像敲钟似的。
“既然是这样，那先皇到底死于什么恶疾？”
她早就想问了。
只是没有人敢回答她。
封枕弦听到她这反问时，一改满脸的哀伤心痛，不自在的抠了抠桌布，才别扭的说道：
“就、就是突发恶疾啊！可能是心疾吧。毕竟父皇常年为社稷操劳，没日没夜的批阅奏折，是真的太累了。”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但是跟他之前说的话，根本就对不上啊！
江念初还想再追问，却被封枕弦打断了。
仔细看他倒茶的手，分明是故意挡在他的脸前面，指尖还在微微的颤抖，就像是被按在案板上，随时有刀掉下来那般。
奇怪！
宫里有那么多御医，堂堂一国之君突然就死了，还能查不出个准确的结果？
还是说……这个结果是不方便公之于众，所以才成了众人口中的讳莫如深？
江念初垂下长长的眼睫，遮住晶亮的明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便不再多说什么。
“对了，啖王，要不是遇到你，我还打算最近去府上拜访你。请你帮我，这是何物？”
江念初放下茶盏，自袖口掏出一个小布包。
三两下打开后，便是哪个武器碎片。
对，就是封亭云给她，传说中来自追杀她的人掉落的武器碎片。
封枕弦面无表情捡起桌面上，她推过来的铁器碎片，吃惊的皱了皱眉头，立刻漏出惶惶不安的震惊：
“县主，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哦？啖王一眼就认出这是何物？”
“当然认得！这是我曾经的封地所特产的铁器！这种铁器不仅可用来制造锹铲，锅炉，更是用来制造武器的！我已离开封地五年，这东西突然出现在京城，还是碎片出现在县主手中。只怕是有心人故意安排，若是闹到皇帝的面前，我便是百口莫辩的死罪了！”
这下封枕弦捧着碎片的手，抖得更像过电了。
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看起来就是被吓破胆了。
江念初从小就认识他，大概是八岁的样子，那个时候即便是无依无靠，从小被欺凌虐待长大，他也没这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在我遇刺那晚，被追来的家丁沿途捡到的。”
她当然不会说实话。
而且一双明眸变得凌厉万分，分明就是有试探他的意思。
封枕弦吓得五指收紧，将武器碎片紧紧捏在手心中，唇瓣哆嗦了一下，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却又觉得有些不妥。
就这样唇瓣开开合合两三次，才发出声音：
“县主，你怀疑我要杀你？”
江念初没吭声，只听他继续说道：
“无论你相信不相信，这件事都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这样做！说起从前，你是我的恩人，是我差点迎娶的新娘，是我要一生守护的女子。虽然天意弄人，你我没有缘分真的成为夫妻。可是过往的情分还在，发现你有危险，我会豁出性命去救你！我永远都不会害你。”
最后的话，宛若发誓一般掷地有声。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可以说，但是如今的身份，他是配不上她的，自然不能轻浮的脱口而出。
也就只能用脉脉含情，宛若可以诉说千言万语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如果眼睛可以变成一汪深潭，那么江念初绝对已经溺死在他的视线中。
所以她赶快收回视线，不自觉用双手搓了搓手臂上，不自觉泛起的鸡皮疙瘩。
她本是想直截了当，试探封枕弦到底是不是追杀她的人。
但是现在看来，她还是道行不够，先败下阵来了。
“现在不是我相信不相信你，而是皇帝能不能相信你。我是有官职在身的，刚回来在京城里就被追杀，车上还有胡御医在。你觉得陛下知不知道？”
“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否则也不会把证据交给你，而是交给陛下了。啖王，你我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无论有没有缘分走到一起，我都希望和你还是朋友，也是真心希望你好。”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才抬头看他，而后没等上菜就起身离去。
无论是谁想借刀杀人，都找错人了。
她江念初从来都不是谁手上的刀。
她只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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