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号庞大的舰体静静地悬浮着,如同被巨兽啃噬后的骨骸。
昔日流线型的银色装甲如今布满狰狞的创口,焦黑的灼痕四处蔓延,断裂的龙骨从撕裂的舰体处刺出,像折断的肋骨。
零星的电弧仍在破损的管线间跳跃、爆裂,发出“噼啪”的轻响,舰桥内,应急红灯顽固地旋转着,将血色光影投映在每一张沾满烟尘、汗水和血渍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防泡沫味、熔融金属的焦糊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铁锈般的血腥味。
秦书墨站在倾侧的控制台前,一只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扶手以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快速划过布满裂痕的数据板,她的呼吸略显急促。
“全员报告损伤情况。陈锐,优先汇总结构性损伤和生命信号丢失区域。”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数据板,仿佛那上面冰冷的数字比窗外毁灭的景象更能让她专注。
副官陈锐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c5至c22区……确认完全失压。隔离门在最后时刻启动,但……但里面的生命信号……全部消失了。包括三号引擎维护班组全体……”
他说不下去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一片死寂,只有设备短路的“滋滋”声。
秦书墨划动数据板的手指停顿了一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肺:“记录在案。继续。”
“左舷第三、第四推进器阵列彻底损毁,爆炸波及相邻的储能单元,二次殉爆风险尚未完全排除。主结构龙骨在b区和c区连接处出现多处裂痕,完整性下降至……78%。舰长,她……她可能撑不住长途拖曳了。”
轮机部门的幸存军官带着哭腔汇报。
“那就加固!用你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秦书墨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一片狼藉的舰桥,“在回到家之前,我不允许她散架!明白吗?”
“是……是!舰长!”
军官被她眼中那股近乎偏执的坚毅震慑,下意识地立正回应。
就在这时,传感器检测员林涛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希望:
“舰长!‘湛卢’舰队!他们到了!”
舷窗外,几艘线条锐利、涂装为深空灰色的战舰正悄然靠近,它们是“湛卢”舰队巡逻分队的舰只,如同沉默而可靠的守护者。
通讯频道立刻被接通:
“‘逐光者’号,这里是‘湛卢舰队蛟龙号’。秦舰长,我们看到你们了……老天,坚持住,救援队马上就到!”
“感谢抵达,‘蛟龙号’。”秦书墨的声音依旧平稳,“我方重伤员急需转移,舰体结构不稳定,需要紧急拖曳援助。”
“收到!医疗艇和工程艇已发射!”
很快,数艘小巧灵活的救援艇如同归巢的工蜂,紧密而精准地贴近“逐光者”号千疮百孔的舰体。
对接舱门在液压系统的呻吟中艰难开启,全副武装的医疗兵和工程师迅速涌入。
眼前的景象让这些经验丰富的救援人员也倒吸一口冷气。
走廊扭曲变形,照明忽明忽灭,浓烟尚未完全散去,伤员躺满了临时清理出的通道,低声的呻吟和医疗兵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
“优先机甲小队重伤员!他们在机库!快!”秦书墨的命令通过舰内广播传来。
救援队伍立刻冲向机库。
冯瑞阳和徐浩然的机甲舱门被等离子切割器强行打开,两人已因重创和失血陷入深度昏迷,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担架上,迅速送往医疗艇。
“生命体征微弱!需要紧急手术!”医疗兵急促地喊道。
当救援队试图打开洛城的“刑天”机甲时,发现了更糟糕的情况。
舱门因内部难以想象的能量过载而部分熔毁,死死锁住。
“该死!切割!快切割!”带队的医疗官吼道。
耀眼的切割火花再次亮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舱门终于被破开。
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洛城瘫坐在驾驶位上,头盔的面罩内侧溅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脸色灰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他的生命监测仪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微弱得几乎成了一条直线,时不时危险地颤抖一下,发出低沉却致命的警报。
“窝草……神经系统严重过载!内脏有出血迹象!快!强心剂!准备体外生命维持系统!立刻送回‘青鸾’号!要快!”医疗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紧迫感。
他们极其小心的将洛城从座位上移出,迅速将他送上了那艘等待的、配备了最顶级医疗设备的急救艇。
秦书墨就站在机库上层的观察平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
当她看到洛城被抬出来时那毫无生气的模样,她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的肉里,刺痛感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紧紧跟随着那副担架,直到急救艇的舱门关闭,脱离,飞向远处的“青鸾”号医疗舰。
她缓缓转过身,不再去看。
副官陈锐无声地递过来一份更新的数据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单和红色的标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阵亡……47人,重伤……45人,几乎全员轻伤……”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接过,目光扫过那些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曾在这艘船上忙碌、说笑、坚守岗位。
她的指尖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那是轮机长刘启,一个总是乐呵呵的老兵,最后时刻为了给战舰多争取一丝动力,选择超载引擎,承受了致命的辐射剂量。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痛苦被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决心所取代。
“记录在案。”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牺牲将士,上报国家,争取最高荣誉,他们的家人,将得到舰队和国家的永久抚恤和尊崇。伤员,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资源,必须救回来。”
她抬起头,看向陈锐,也看向周围所有幸存、却如同失去魂魄般的船员:
’“我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幸运,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别让他们白死。各就各位,协助救援,清点物资,我们……回家。”
她转身走向通讯室,步伐稳定,背影挺直。
在‘蛟龙号’的通讯中心,她整理了一下破损染血的军服,甚至轻轻擦了一下脸颊的污迹,然后面向加密通讯镜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
“这里是月球防线,‘逐光者’号代理舰长秦书墨,身份编码Gamma - 4 - 1。请求接通最高统帅部,紧急战报。”
屏幕闪烁,连接建立。
另一端是几位面色无比凝重的华夏军队最高层将领。
“秦舰长,”秦海业沉声开口,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报告情况。”
秦书墨没有任何冗余的言辞,语气沉重的汇报道:
“统帅部。S-77区域侦察行动遭遇敌方预设伏击。敌方投入两种全新一级作战单位:一,新型主力舰,火力、防护、机动性、电子战能力全面超越我军现役所有舰艇,形成代差优势。二,新型生物机械混合单位,具备极高物理防御、狂暴近战能力,并能释放高强度精神干扰,直接攻击驾驶员神经。”
她略微停顿,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
“此战,我舰……苦战不敌,遭受毁灭性重创。‘星火’小队受伤严重,舰队伤亡惨重。但成功获取了敌方第一手实战数据,并击伤部分敌方单位,加上提前准备的湛卢舰队的接应,迫使其暂时撤退。关键是洛城中尉,为创造最终突围窗口,能力严重超载,目前深度昏迷,生命垂危。详细作战数据及记录,已通过最高加密通道传输完毕。”
屏幕另一端,死一般的寂静。
几位见惯风浪的老将军,脸上也控制不住地露出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份报告和初步数据带来的冲击,远超他们的预料。
“……数据已收到。”秦老的声音沉重,“你们……辛苦了。立刻返航,接受最全面的检查和治疗。‘逐光者’号……会有人接她回家。”
“明白。”
秦书墨敬了一个标准、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军礼。
通讯切断。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走到观察窗前。
窗外,庞大的“逐光者”号残骸,正被数根粗大的能量牵引索牢牢固定,由两艘拖船如同挽歌般缓缓拖拽着,驶向月球基地的方向。
那景象,悲壮得令人心碎。
在“湛卢”舰的机库角落,“星火”队员们——杨凡、王志远、黄雅静、李明辉、古再丽——他们的机甲静静地停放着,伤痕累累,如同疲惫归巢的伤鹰。
队员们围坐在一起,没有人说话。
杨凡靠着冰冷的舱壁,低着头,双拳紧握,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古再丽则抱着膝盖,目光失神地望着医疗室的方向,那里正进行着与死神的争夺。
秦书墨没有走过去安慰他们。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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