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萧望之似乎对苏尘的分析颇为受用,又或许是他成竹在胸,乐于欣赏对手(或猎物)最后的“表演”。他继续饶有兴致地问道:“即便你怀疑老夫,即便你看穿了府邸被抄的戏码……那你又是如何精准地知道,老夫今夜会在此处行事?”
苏尘心中暗道:“我哪知道!是夜枭带我来的!” 但嘴上却绝不能这么说。他维持着镇定,思路清晰地回答:“这便更简单了。无论谁要动用‘天狼十八律’这等操控亡灵的邪物,都需要两个必要条件:大量的尸体作为媒介,以及浓郁的怨气死气作为能量源头!放眼整个上京城周边,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唯有这落雁谷深处的义垧!所以,不论幕后之人是谁,只要他决定动用此物,就必然选择在此地施法!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左相看着苏尘,兜帽下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审视,缓缓点头:“心思缜密,推断合理。苏副使,你确实很聪明。”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探究和不解,“不过……你乃是南朝之人,为何要如此深入地牵扯进我北朝的内部纷争?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这对你……有何好处?”
苏尘心中苦笑,眼前闪过坠星原那吞噬生命的恐怖大阵,以及厚土宗内徐奉仙被天外魔念侵蚀、化为非人怪物的惨状!这些运用不可控力量的后果,他亲身经历,刻骨铭心!一旦左相成功驱动这来自天外的“天狼十八律”,引发的灾难绝可能不止于北朝朝堂更迭,甚至可能波及整个北境,生灵涂炭!到时候,作为邻邦的南朝又岂能独善其身?
但这些话,他无法对眼前这位野心家明言。他只是挺直了腰板(尽管被按着肩膀),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那些悲天悯人、拯救天下苍生的大道理,我就不多说了。左相您为了一己权位,行此逆天险招,本就该想到……会有人来阻止!今日不是我苏尘,他日也会有别人!”
说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夜枭消失的那片黑暗,心中焦急呐喊:“救兵!怎么还不来?!”
然而,左相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竟再次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戏谑和嘲弄:“呵呵呵……哈哈哈!苏副使,你是在等……救兵吗?你以为……老夫耐着性子与你说这许多话,只是因为闲来无事,想找个人聊聊天?”
苏尘心中猛地一沉!暗叫不好! 自己的拖延之计,果然早就被对方看穿了!对方之所以配合,恐怕……另有所图!他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扰乱对方,左相却已经失去了耐心!
“捆紧他!” 左相冷声下令!
那松开的捆仙索瞬间再次收紧!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藤,猛地勒入苏尘的皮肉之中!一股更加强大的禁锢之力传来,不仅封锁了他的行动,甚至开始压制他丹田内的真气运转!苏尘闷哼一声,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连站立都需靠随从架着。
更让苏尘心惊的是,左相竟然亲手从那个邪异的黑木盒中,取出了那套散发着苍凉死寂气息的“天狼十八律”!他手持那支最长的、应该是主笛的骨笛,一步步向苏尘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 苏尘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挣扎着向后缩,但被随从死死按住,“你别过来!这东西……我又不会吹奏!你拿过来有什么用?!”
左相走到苏尘面前,停下脚步。听到苏尘的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竟然又一次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哈哈哈!吹奏?谁告诉你……‘天狼十八律’是需要吹奏的?”
“什么?!” 苏尘彻底愣住了!
左相将手中那支长长的骨笛举到苏尘眼前,手指轻轻抚过笛身上那些扭曲诡异的符文。符文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此乃上古神兵!蕴含无上伟力!” 左相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和敬畏,“其形态似笛,不过是远古先贤锻造时依循天地某种韵律所致,亦或是后人附会之说!它根本……就不是一件乐器!何需吹奏?!”
苏尘的大脑再次受到冲击!不是乐器?! 那它如何驱动亡灵?!一直以来关于“天狼十八律”需要吹奏的认知,竟然完全是错误的?!这反转……未免也太离谱了!
巨大的荒谬感让苏尘几乎脱口而出:“这一晚上的反转也太多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夜枭其实是你的人?他故意把我引到这里,就是专门送来给你的?!”
左相闻言,兜帽下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疑惑和凝重:“夜枭此人……确实古怪莫测。老夫也曾试图重金收买,许以高官厚禄,但他所求之物……却始终捉摸不透,仿佛并非世俗之物。你与他相处这段时日,可曾窥得他半分真实意图?”
苏尘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共鸣:“这个咱可就太有共同话题了!夜枭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会做什么,感觉他才是幕后真正的棋手,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他摆弄的棋子!” 但他脸上依旧强装镇定,只是淡淡道:“那很幸运,至少目前……我和他还不是对手。”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左相似乎并不在意答案,随意地摆摆手,语气重新变得森然,“无论他有何图谋,如今这‘万灵归宗大阵’已然布成!他若识趣,逃命去便罢了!若真是不知死活,带了什么‘救兵’回来……哼!正好为老夫这大阵,再添几分血祭的威力!”
话音未落,左相猛地沉身运气!
“轰!”
一股磅礴浩瀚、远超苏尘想象的恐怖气势,猛地从左相那看似清瘦的身体内爆发出来!强大的真气如同实质般的罡风,以其为中心向四周猛烈扩散!吹得周围的黑幡疯狂舞动,地面的尘土碎石纷纷卷起!
化气成罡! 这是筑基期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真气凝练如实质,可外放成罡,护体伤敌,威力无穷!
苏尘感受着那如同山岳般压来的恐怖威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完了!
他不仅拖延时间的计谋早已被对方看穿,视为无物!对方本身的实力,更是远远超出他的预估!左相萧望之,根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文官权臣,他隐藏的实力,恐怕不在一些宗门长老之下!
今夜,当真是十死无生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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