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雷霆收网
子时三刻，先是阿拓连夜回报：司仓参军王圭的心腹师爷，连夜密会了“永丰号”的东家，一名叫胡屠的粟特商人。双方在城南一处僻静宅邸交割了一批贴着官仓封条、内里却是沙土的麻袋，并约定“明晚三更，洛水三号码头，老规矩”。
几乎同时，慕容芷的商队飞鸽再至，信上言简意赅：“河西‘永丰号’低价粮源已确认，部分包装印有模糊‘洛口’字样。陇西慕容氏已派人盯住河西销赃点。” 铁证链的第一环已然扣紧。
而最关键的突破口，来自柳蓁蓁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一封血书——那是一名曾为王圭管理私账、后因分赃不均险些被灭口的老账房，在临终前的供述！血书详细记录了王圭如何虚报漕粮损耗、勾结“永丰号”盗卖官粮、甚至暗中将部分赃款输送至长安某位郑氏故旧门下的往来账目与时间地点！
人证、物证、赃款流向，三条线均已清晰！ 收网的时机，到了！
赵五猛地从病榻上坐起，眼中再无半分病态，唯有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他立刻召集阿拓与两名心腹护卫，下达一连串指令：
“阿拓，你带慕容家的人，盯死三号码头！不仅要人赃并获，更要拿到他们交接的真实账册！”
“李校尉，你持我手令与柳别驾密信，连夜求见河南尹，陈明利害，请其调动可靠府兵**，于码头外围策应，以防狗急跳墙！”
“张护卫，你带两人，持血书与河西线索，秘密控制那位户曹参军！要快，要悄无声息！”
众人领命，无声融入夜色。赵五则换上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外罩官袍，手握都水监印信，坐镇驿馆，静候佳音。此刻，他心潮澎湃，却异常冷静。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缉拿贪腐的行动，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必须在对手察觉并动用更高层保护伞之前，造成既定事实。
子时过半，洛水三号码头。月光被浓云遮蔽，只有零星灯火在河风中摇曳。数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码头货栈区，正是阿拓带领的慕容家好手。他们凭借高超的轻功和夜行技巧，如狸猫般伏在货堆阴影中，紧盯着一艘正在悄悄装卸货物的漕船。
果然，不久后，王圭的师爷与“永丰号”的胡屠一同出现，低声验货、交割银票。就在师爷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胡屠的瞬间，阿拓一声唿哨，数条黑影如雷霆般扑出！
“不好！有埋伏！”师爷惊呼，但为时已晚。慕容家的人身手矫健，瞬间将几人制服，账册也落入阿拓手中。码头顿时一片混乱，埋伏的衙役点燃火把，将现场照得如同白昼。
然而，王圭竟亲自带着一批手持棍棒的家丁赶来接应！显然，他亦留了后手，见师爷久去不归，心知有变，欲强行抢人或销毁证据。“给我杀！一个不留！”王圭面目狰狞地吼道。
眼看就要爆发一场流血冲突，千钧一发之际，码头外围骤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河南尹派来的一队精锐府兵及时赶到，刀剑出鞘，将王圭及其党羽团团围住。
“王参军！事已至此，还要负隅顽抗吗？”赵五的声音从府兵身后传来。他稳步走出，官袍在火把映照下熠熠生辉，目光如炬，直视面如死灰的王圭。
几乎在同一夜，张护卫也成功控制住了那名与王圭过从甚密的户曹参军。此人远不如王圭硬气，见到血书与河西传来的证据，立刻瘫软在地，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所知的一切，包括王圭如何伪造文书、如何与长安郑氏余党联系等细节，并愿意转为污点证人。
洛阳这边，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瞬间传遍洛阳官场，继而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送长安！朝野震动！皇帝闻奏，勃然大怒，即刻下旨：将司仓参军王圭革职查办，押送京师，交由大理寺与御史台会同审理；所有涉案人员，一律严惩不贷；河南尹督办不力，罚俸一年；着赵五暂代洛阳漕运监管事，稳定局面，彻查积弊！
这场精心策划的“引蛇出洞”，最终以赵五的全胜告终。然而，风暴并未平息，反而转向了更为复杂的长安朝堂。
捷报传回长安，赵五的声望一时无两。而在这胜利的时刻，那几位红颜知己的反应，也折射出各自的情谊与性格。
柳蓁蓁在长安闻讯，并未喜形于色，反而修书一封，提醒赵五：“郎君虽胜一局，然郑氏树大根深，断其枝蔓，其根犹在。长安已闻‘赵五恃功骄纵、结交江湖’之流言。望郎君戒骄戒躁，谨言慎行，待凯旋之日，妾备薄酒，为君洗尘。” 言语间充满关切与远见，俨然是可托付未来的贤内助。
苏琬则派人送来一首新诗《闻捷报有赠》，诗中巧妙化用《史记》与《水经注》典故，将赵五查案比作“禹凿龙门，疏瀹江河”，既赞其功，更贺其秉持公心、利国利民。诗笺墨香清雅，其才情与心意，尽在含蓄典雅的文字之中。
慕容芷的贺礼最为直接痛快——一坛烈性的陇西烧春，附一张便笺，上书龙飞凤舞八字：“大快人心！待君归来，不醉不归！” 尽显其江湖儿女的豪迈与真诚。
而萨琳娜，则在她父亲于西市胡商中举办的庆功宴上，身着盛装，跳了一支热烈奔放的胡旋舞，碧眼流转，笑意盈盈，当众对赵五说：“赵监丞，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英雄！”其热情与仰慕，毫不掩饰。
赵五一一回应，感激在心。但他深知，柳蓁蓁的提醒才是金玉良言。洛阳案虽了，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他一面稳妥处理洛阳漕运后续事宜，一面密切关注长安动向，尤其是针对柳别驾的“交通内廷”之诬，以及可能出现的针对他自己的新流言。
这一日，他接到吏部文书，宣其即刻返京述职。赵五知道，下一场风波，已在长安等待着他。他收拾行装，目光掠过窗外洛阳城，心中已无波澜。
雷霆一击，尘埃暂落。然盛唐官场，从无永久的平静。
（第三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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