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书房里那套“软抵抗”的阴招,还没来得及铺开,就被张晋那套鬼见愁的“大数据”模型,给照出了原形。
西苑清丈总局里,张晋捣鼓的早已不是简单的田亩汇总。他带着那帮被“阿拉伯数字”和“珠算口诀”洗过脑的年轻书办,搞出了一套更邪门的玩意儿——“新政执行风险动态监测模型”。
这模型,把各地报上来的数据分门别类:清丈进度、亩产估值、旧赋折价、新钞兑换率、粮棉入库量、运输损耗率……甚至还包括各地驿站传来的“民情动态”关键词频次(比如“怨声”、“不便”、“胥吏”等词出现的频率)。然后,张晋给这些数据设定了“异常波动阈值”和“关联性报警规则”。
简单说,就是哪个地方的数据突然变得不正常,或者几个不正常的数据之间出现了可疑的关联,模型就会“亮红灯”。
这天下午,张晋正对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布满各种颜色线条和符号的“大明新政执行态势图”打盹,突然,图上一块位于江浙交界处的区域,猛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还伴随着一阵张晋自制的、用铜铃和木梆子搞出来的简易“警报声”——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我靠!来活儿了!”张晋一个激灵跳起来,冲到图前。
只见闪烁的区域标注着“湖州府乌程县”。红灯警报触发的原因是:“旧赋折价环比暴涨百分之五十,新钞兑换率骤降百分之二十,同期清丈进度滞后百分之三十,民情关键词‘胥吏刁难’出现频次激增。”
张晋摸着下巴,眼睛眯了起来:“旧赋折价暴涨?新钞兑换率暴跌?清丈还慢下来了?老百姓还抱怨胥吏刁难?嘿嘿,老朱,快来看!这儿有妖怪!”
刚好朱元璋带着朱标过来视察,闻声赶来。一听张晋的解释,朱元璋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折价暴涨,兑换率暴跌?”朱元璋冷笑,“这是变着法儿地让老百姓觉得新钞不值钱,还是交实物划算!清丈滞后,是怕量出他们隐藏的田亩!胥吏刁难?哼!怕是有人故意授意,制造民怨!”
“bingo!老朱你越来越上道了!”张晋一拍大腿,“这就是典型的‘软抵抗’!不在明面上跟你杠,就在执行环节给你下烂药,让你新政推行不下去,还得背个‘扰民’的黑锅!”
朱元璋眼中杀机暴涨:“毛骧!”
“臣在!”毛骧如同影子般出现。
“立刻派得力人手,秘密前往乌程县!给咱查!一查到底!看看是哪个狗官在捣鬼!背后又是谁在指使!抓不到实证,你就提头来见!”
“臣领旨!”毛骧眼中寒光一闪,转身消失在阴影里。
张晋却凑到朱元璋耳边,低声道:“老朱,光查一个乌程县不够。我这模型显示,类似的数据异常,在应天周边好几个县都有苗头,只是没乌程这么明显。我怀疑,这不是个案,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集体行动!”
朱元璋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
“擒贼先擒王!”张晋指了指模型上几个异常数据关联度最高的节点,“查这些地方的钱粮师爷、户房书吏,看看他们最近跟谁联系密切,银子往哪儿流!顺藤摸瓜,准能揪出大鱼!”
朱元璋重重一拍张晋的肩膀:“好小子!你这玩意儿,比咱的锦衣卫还厉害!就按你说的办!”
接下来的几天,毛骧的锦衣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扑向了张晋模型标注的几个重点区域。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地抓人拷问,而是按照张晋提供的“数据线索”,进行精准侦查:重点监控户房吏员的动向,查核账册的细微改动,追踪异常资金往来……
数据的力量,第一次在这个古老的帝国展现了它恐怖的威力。 它让隐藏在庞大官僚体系阴影下的阴谋,无所遁形。
很快,一份份密报雪片般飞向朱元璋的御案。
“乌程县户房书吏王某,近日频繁与一应天来的绸缎商接触,收受重金,授意其操纵市面新钞兑换率,并指使胥役在征收时刻意刁难百姓,宣扬新钞不便。”
“长兴县丞李某,其妻弟近日在应天购入大宅一所,资金来历不明。李某在核定旧赋折价时,力主大幅提高折价,远超邻县。”
“宜兴县……发现其钱谷师爷与韩国公府外院一名管事有过秘密接触……”
一条条线索,虽然还未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但指向性已经越来越明显!尤其是“韩国公府”这四个字,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朱元璋的心里!
朱元璋看着密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可怕的平静。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下令毛骧继续深挖,务求拿到铁证!
与此同时,韩国公府内,李善长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安插在几个关键州县的人手,接连以各种“小过失”被锦衣卫带走“协助调查”,虽然还没咬出他,但这分明是收网的征兆!
“那张晋……到底使了什么妖法?!”李善长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计划周密,行动隐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精准锁定?
“公爷,风声太紧!那几个被带走的人,虽然都是心腹,但锦衣卫的手段……”心腹管家一脸忧色。
李善长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不能再等了!必须断尾求生!”
他迅速写下一封密信,盖上自己的私印,递给管家:“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乌程县!告诉王书吏,他的家小,本国公会好生照料!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管家接过信,手微微发抖。他知道,这封信送去,那位王书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这是灭口!
然而,李善长还是低估了毛骧的速度,也低估了张晋那套“数据模型”的预警能力。
就在李善长的灭口信使刚刚离开应天城不久,毛骧安插在乌程县的暗桩,就截获了这封密信!同时,根据张晋模型对“资金异常流动”的监控,发现了李善长通过秘密钱庄,向几个关键人物家属转移“抚恤金”的线索!
铁证,终于凑齐了!
这一日早朝,气氛格外肃杀。朱元璋高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户部关于新政推行情况的例行奏报。当奏报提到“湖州府等地,偶有胥吏执行偏差,已责令整改”时,朱元璋突然打断了汇报。
“偶有偏差?”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上,“朕看,是有人居心叵测,阳奉阴违!”
他猛地将一叠密报摔在御案上!
“毛骧!将你查到的,给众卿念念!”
“臣遵旨!”
毛骧踏步出班,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将乌程县、长兴县等地吏员如何受命操纵市价、刁难百姓、贪腐受贿,以及最终线索如何指向韩国公府外院管事的调查结果,一五一十,公之于众!
每念一条,殿内百官的脸色就白一分!尤其是与李善长关系密切的淮西勋贵和部分文官,更是两股战战,汗出如浆!
当毛骧最后提到截获的密信和资金流向时,整个奉天殿,死寂得如同坟墓!
李善长站在勋贵班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他知道,完了!全完了!皇帝不仅抓住了他的把柄,更是用这种当众宣读的方式,彻底撕破了他的脸皮!
朱元璋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刺向李善长:
“韩国公!李善长!你还有何话说?!”
李善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老泪纵横:“老臣……老臣昏聩!御下不严,致使小人作祟,酿成大错!老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他不敢辩解,只能断尾求生,承认“御下不严”,希望能保住自己和家族的性命。
朱元璋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和杀意。
“御下不严?好一个御下不严!”朱元璋厉声道,“朕看你不是御下不严,是心怀怨望,结党营私,阻挠国策!来人!”
殿前侍卫轰然应诺。
“剥去李善长冠带,押入诏狱!待三司会审,明正典刑!”
“韩国公府,即刻查封!一应人等,不得出入!”
如同晴天霹雳,在奉天殿炸响!开国功臣,文臣之首,韩国公李善长,就这样被当朝拿下!
百官骇然失色,无人敢出一言!皇帝此举,不仅是杀鸡儆猴,更是宣告了与整个旧士绅官僚体系的彻底决裂!
退朝后,朱元璋回到御书房,看着匆匆赶来的张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小张,你这‘数据屠龙术’,可是帮了咱大忙了!”
张晋嘿嘿一笑,啃着个苹果:“基本操作,基本操作!接下来,该抄家了吧?我可是听说,李善长家底厚得很呐!”
朱元璋眼中寒光一闪:“抄!当然要抄!不仅要抄他的家,还要借着这股势头,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全都给咱揪出来!你这模型,给咱盯紧了,一个都别放过!”
一场由数据驱动的、席卷整个大明官场的反腐风暴,随着李善长的倒台,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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