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摆了摆手:“罢了,把这些画都取下来,带回去再想。”
“随身带着,随时都能琢磨。”
朱彪点头称是。暮色渐临,确实该回去了。
待朱彪将八幅画全部取下,三人关好门准备离开。
“这院子里有三间厢房……一间厨房。”
“如果这间是皇后的,那另外两间……”
朱允熥忽然眼睛一亮,望向那间带锁的屋子:“那间会不会是大哥的?”
此言一出,老爷子和朱彪都满怀期待地望过去。
“极有可能。”老爷子颔首。
“那最后一间又是谁的呢?”朱彪追问。
老爷子沉默不语,眼中的期待却愈发浓烈。
“先办正事。”
“回宫后,立即召集当年所有老臣……”
“允熥,你把这七幅画临摹下来,原画妥善保管。将其余画作交给画师复制,分发给当年随我打天下的老臣们,问问他们可有什么头绪。”
朱允熥连忙应下。
眼下这事最是要紧,即便老爷子不吩咐,他们也都早有打算。
老爷子又不放心地叮嘱:“那七幅画一幅比一幅古怪,第一幅尚有线索可循,是为父当年出家时的经历……”
“第二个为何只是一个圆形?”
“标儿,这圆的含义你需深思。”
“父皇,儿臣明白。”朱彪耐心应道。
朱元璋反复强调着相同的内容。
这般重复的叮嘱。
朱彪心知肚明,正是父皇心绪不宁的体现。
急切之情已让老爷子无暇顾及言辞的重复……
三人正欲返回行宫。
忽然——
“皇爷爷!”
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朱元璋循声望去。
只见朱允炆与蓝玉、傅友德匆匆赶来。
老爷子眉头微蹙,不解他们为何来此。
待众人走近,方知是专程来寻他的。
“先回行宫!”
“有要物需与你们商议!”
朱元璋下令道。
蓝玉躬身领命。
傅友德趁机禀报:“陛下,宫中刚送来密信!”
“所为何事?”朱元璋问。
詹徽上前奏道:“是关于藩王返京之事。”
“藩王返京?”
“他们意欲何为?”
朱元璋骤然止步,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
早有准备的詹徽嘴角微动,回禀道:
“陛下!”
“太子病重的消息月前已传至各藩王府。”
“秦王朱樉误以为太子是因替他求情忧思成疾,听闻消息后……”
“竟单骑快马,效仿古人负荆请罪,一路哭嚎而来!”
朱元璋双目圆睁。
朱彪神情凝固。
他深知兄弟性情——自己承袭母后温良,而秦王朱樉全然继承了父皇的刚烈霸道。
行事向来率性而为!
“让他滚回去!”
朱元璋怒喝道。
话音未落,他瞥见朱彪怀中的图样,忽又改口:
“也罢!”
“既然来了,你们都不准理会他!”
“上次的账尚未清算!”
“朕赐他丰饶封地,他不思安民,反而劳民伤财!”
“若敢前来,定严惩不贷!”
詹徽迟疑片刻,继续禀报:
“陛下,除秦王外。”
“晋王、燕王等诸位王爷皆误信太子病危……传闻晋王誓与秦王决斗,定要其偿命!”
“燕王已命世子朱高炽、次子朱高煦佩戴白绫……似要前来奔丧……”
詹徽言至此处,垂首不语。
朱元璋面庞微微抽搐:
“无人告知他们太子安然无恙吗?”
詹徽急忙解释:“信使已派出,但具体情形尚不明确。”
稍作停顿,语气转为沉重:
“另有云南沐王府急报。”
“沐英听闻太子病讯,急火攻心呕血病倒。”
“据信使所言,恐怕……时日无多!”
朱元璋踉跄后退。
这个消息几乎将他击垮——
“时日无多?”
“这怎么可能!”
老爷子低语良久,才怔怔地开口:
“先回宫!”
“召齐所有御医!马上去接沐王!”
“云南湿气重,又加上急怒攻心,这是心病啊!”
“让他见见太子,兴许就好了!”
“快去!”
此刻,老爷子眼前浮现的——
全是他和马皇后刚成婚时,那个跟在身边,咿呀喊着爹娘的小小孩童。
后来……
那孩子长大了,为了避开皇室争斗,不成为他人棋子,
竟主动请求,世世代代替大明镇守云南边境!
如今……
难道连他,也因为标儿……不行了吗?
不!
老爷子猛地望向朱彪。
标儿能活!
他也能活!
深夜,南直隶的古道上。
一名英武的中年男子策马疾驰,奔向京城!
一人双马。
此刻一匹马已累垮倒地,
他毫不犹豫,翻身跃上另一匹。
连日赶路,
他身上的锦衣早已沾满尘土,狼狈不堪。
长发胡乱束起,
形如野人。
但他全不在意,甚至不愿稍作歇息。
从陕州到应天,
路途遥远,
他却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换马之后,
男子无心观赏沿途草木,
只遥望前方。
快到了…就快到了!
大哥!
我来了!!
一念及此,男子情绪再度崩溃。
他虎目含泪,
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又伸手摸了摸背上的荆条。
“大哥!”
“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我是混账,竟让你去拦老爷子……”
“老爷子这几年简直疯了!”
“杀胡惟庸、陆仲亨、郑遇春、费聚、赵庸、李善长……”
“他谁不敢杀?”
“我不过是想享享福罢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立了这么多功劳,好不容易封了秦王,享享福怎么了?”
“老爷子竟想召我回去,连我也要杀!”
说到这里,悲从中来。
他只觉满腹委屈涌上心头。
想起那个从小护着他的大哥——
这次,在他苦苦哀求下,大哥又一次护住了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竟是最后一次!
“呜……”
男子咬住自己的胳膊。
他朱樉,横行半生,暴戾成性,动辄打杀奴仆,
就连正妃——那个北元大将王保保之妹观音奴,
他也从不怜惜。
可是……
他心里清楚,他只有一个大哥!
他从未想过,
有一天,大哥会因替他求情而死!
想起这些年来,
大哥在比他更暴虐的老爷子手下,如履薄冰,苦苦支撑,
而自己却还要为难大哥,求他庇护——
他对自己更是恨之入骨!
这次他听说了,
太子在御医摇头叹息、宣告不治之前,
竟还在恳求老爷子……饶过他!
“我简直是禽兽不如!”
“是我害了大哥……”
“这次就算老头子要削我的权、取我的命,我也必须去见你最后一面!”
“无论如何!”
性情暴烈的他,毫不犹豫地扬起鞭子,用尽全力抽下。
这一路上,一人双马,已跑死了整整九匹。
可他毫不怜惜。
“驾!”
他怒吼一声,催马欲奔。
可就在此时——
身后响起急促马蹄声,“秦王!秦王!”
一队快马加鞭的卫士追上他。
“秦王,京城传来消息……”
朱樉猛地勒马。
“太子已经没事了!”
“您可以回去了!”
什么?
那领队又重复:“太子真的平安了!信使带回来的消息!”
轰!
朱樉又惊又喜。
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他险些跌下马。
幸而他武艺高强,硬是稳住了身形。
但他随即警觉。
浓眉紧锁,心思缜密的他察觉不对。
厉声问道:“可有老头子的亲笔印信?”
世上只有他敢称“老头子”。
那士兵顿时慌了。
赶紧回想——京城正式回文还没到。
这消息不过是信使在京城听闻的……
哪来的印信?
见他迟疑,朱樉立刻明白了。
“混账!”
“竟敢骗我!”
“这次我朱樉进京,就算是老头子也拦不住!”
话音未落。
朱樉背负荆条,再次挥鞭——
“驾!”
……
同一夜。
行宫内灯火通明。
詹徽、蓝玉、傅友德等人连夜观看着墙上悬挂的七幅画。
众人陷入沉思。
方才。
皇上只拿出这七幅画。
要求他们从中找出他与“马皇后”的关联。
众人起初百思不解。
但皇上并未解释。
也未展示最后那幅属于马皇后的“画”!
因为。
那幅画太过真实。
在得到答案前,他不想让臣子们知晓此事。
以免引起波澜。
……
此刻!
白纸,黑圈。
这是第二幅画的全部内容。
如今皇上可以确定——
这八幅图的主线,正是他与马皇后的联系。
可是。
即便他将这些告知群臣。
众人仍想不明白。
这个圆圈,与他还有马皇后,究竟有何关联?
“臣曾听闻,圆象征循环,代表日复一日的生活。”
蓝玉率先发表见解。
“皇上,这莫非是指您与皇后共度的所有岁月?”
皇上瞪了他一眼。
面色不悦。
“照你这么说,后面这发冠又作何解释?”
第三幅图虽也是简笔画。
但从形状能看出——
是个发冠!
蓝玉挠着头,这时皇上又指向第四幅图。
“这个,你又如何解释?”
第四幅图,画了一条卷起来的棉被……线条十分简单。
蓝玉忍不住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臣等实在看不明白,这个圈究竟代表什么?”
“陛下是否理解有误?第七幅图为何仍是空白的?”
老爷子神情复杂。
怪就怪在这里——一张白纸,叫人怎么猜?
他总算明白了,依靠这些人毫无用处。
眼下不过是更添失望罢了。
“行了!”
“既然都猜不出来。”
“那就都回去歇着吧。”
“咱也猜累了。”
“让脑子歇一歇,之后再想吧!”
老爷子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皇爷爷!我一定会猜出来的!”
临走之前,朱允炆双眼发亮,像是浑身充满了劲头。
老爷子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这几天似乎冷落了这个皇孙。
“是允炆啊。”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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