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也出声了,他渴望听到老爷子训斥朱允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可他注定要失望。
“咱清醒着!”老爷子终于开口,目光扫过群臣。
像是明知故问,又像在期待别的答案。
“诸卿认为……这最后一幅空白,代表了什么?”
他环视众人,观察每一张脸。
有人茫然,或许还没看透其中隐秘;有人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黄子澄悄悄退了回去——从老爷子的反应,他已知道自己说错了。
詹徽等人不忍地别过脸。
老人最终释然一笑。
是啊,自她走后,再无人敢直面顶撞他,更别说讲那些不讨喜的话了。
“标儿,你说呢?”
忽然,老爷子的目光转向朱彪。
唯一知晓内情的朱彪,听着父亲方才的低语,结合自己的揣测,早已心知肚明——
那最后一幅空白,究竟意味着什么。
朱彪眼眶泛红,他明白,这七幅图承载着父皇与母后的一生。
此前,
当得知那间屋子的主人代表马皇后时,
老爷子心中那份难以置信与狂喜,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踏入屋内,
却只见到七幅画。
要说心中没有失落,那是假的。
然而忙碌许久,
好不容易才将这七幅图全部解读清楚,
如今却得到这样的答案。
那么,他们费尽心思解开这些图的意义,究竟何在?
意义又在哪里?
突然,
朱彪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是啊!意义到底在哪里?”
“没道理解开了七幅图,最后只剩下这个答案啊?”
他猛地抬头看向父亲,
几乎想开口请求将最后一张图取出,
好让他再次验证。
因为他忽然觉得,过早下定论是否太过武断。
……
而此刻的老爷子,
只觉胸口空荡荡的。
明明已解开画像的秘密,
明明心中充满急切,
却又感到惶恐与不安!
他害怕知道最后一幅图的真相,
可心里的答案却不断叩击着他,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向那最后一幅图——
那是他与马皇后最后的时光。
一幅空白的画卷,
一段尾声。
……
洪武十五年,九月已入秋。
万物凋零,毫无生机。
泰宁殿内,药香弥漫。
御医已陆续退去,
侍女行走无声,
宫中众人皆竭力隐去自己的存在。
唯有内殿中,断断续续传来痛哭之声……
马皇后躺在朱元璋怀中,虽全身无力、痛苦难当,神情却释然而平静。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涩哑:“我走之后,陛下不必太过伤心。也对,这些日子,陛下还没杀够,一个老太婆的死,在陛下心里又算什么呢?”
朱元璋泪如雨下。他明白怀中之人说这些气话,是想让他离开,不必亲眼见她离去,或许能少些悲痛。
但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因争执而怒而离去,只是低声唤着“皇后”……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脑中一片空白。
他虽看不清皇后痛苦的模样,却能感知她微弱艰难的呼吸。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温柔:
“妹子啊,都这时候了,就别再生咱的气了。”
“就算咱有万般不好,就算咱铁血无情,你也不能讨厌咱啊。”
“因为在咱心里,这天下谁都能死,唯独你不能。”
他轻声细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诉说着心底话:“你不是让咱别杀吗?这次咱听你的,不杀就不杀了。”
“可你得好起来,你得看着咱,你得让咱别杀。”
“咱若没了你,就再无人能约束咱……”
最后一句,他仿佛带着一丝赌气:
“咱偏要杀!”
皇后第一次见到帝王如此悲痛,眼中满含不舍。
她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清晰:“治理天下不能靠冲动,如今是太平盛世,从前的法子行不通了。百官各有难处,杀戮无法解决问题。”
“你性情刚烈,今后要多听标儿的建议。但标儿年纪尚轻,肩上的担子还扛不稳,你要再给他十年时间,让他逐渐熟悉政务、掌握朝堂。”
“将来,大明在标儿手中才能真正安定。可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时时督促,不能太早来找我。标儿心性偏软,你要常加教导,让他学会果断行事!”
朱元璋泪眼朦胧。
马皇后在生命最后一刻,仍一心为他人着想。
她费力地道出最后的请求:
“重八,这次为我诊治的御医,医术高明,是难得的人才。往后你若身体不适,可请他开方调治。”
“生死由天定,我命数已尽,并非御医之过。你切莫因我迁怒于他。医者能救治千百人,是大明之福。”
“不要因为治不好我,就取他性命,答应我,好吗?”
朱元璋哽咽无声。
马皇后脸上浮现释然的微笑。
临终之际,她将全部期盼化作四愿,
每一愿,都为了朱重八。
“臣妾走后……
愿陛下勤政爱民!
愿我朱家子孙,个个贤明聪慧!
愿大明百姓,安居乐业。
更愿我夫君的江山……千秋万代!”
大明洪武十五年,九月……
一代贤后含笑而逝,面容安详。
朱元璋痛哭失声,肝肠寸断!
往昔回忆如细流,悄然漫上心头。
老爷子凝视图画,
越是细看,心中的思念与哀伤便愈发沉重。
如同被梦魇缠绕,
明明是十年前的旧事,
此刻却历历在目。
他布满皱纹的眼角,不觉泪光闪烁。
此时朱彪却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有理。
他轻步走到父皇身前,
低声提议:“父皇,既然七幅图已推敲完毕,不如验证最后结果。”
闻言,老爷子才从哀思中回过神来。
他并未察觉,
当目光离开画像后,那蚀骨的悲凉才渐渐消散。
随后,老爷子望向群臣。
“若无事奏,便退朝吧!”
“不必在此停留。”
百官皆已隐约感到,
这七幅图中定然藏有他们不知的隐秘。
但身为臣子,
也不便多问。
于是众人躬身领命,陆续离去。
待群臣退尽,
老爷子才看向朱彪与朱允熥。
“随朕来。”
两人明白,此刻才是关键之时,
真相即将揭晓。
“皇爷爷,孙儿能否同去?”
一直静候在旁的朱允炆终于忍不住开口。
直觉告诉他,
这其中定有他不曾知晓的秘密。
然而此前多次……
皇爷爷每次出行都带着朱允熥,却从未带过他,这令他心中充满嫉妒。
这次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跟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爷子停下脚步,认真思索片刻,才开口说道:“你先回去,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现在不必多问。”
说罢,老爷子便带着另外两人渐渐走远,只留下朱允炆站在原地,愤恨不已。
来到宫门外,两位老师早已等候多时。黄子澄问起那七幅画的事,朱允炆却一问三不知。
“连殿下也不知道?”黄子澄眉头紧锁,“皇爷为何要保守这个秘密?”
朱允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故作无意地说道:“朱允熥近来可是越来越得意了。”
齐泰和黄子澄对视一眼,连忙宽慰道:“陛下暂且宽心。皇爷近来常住钟山行宫,加上三皇孙前些日子帮皇爷解开了几个谜题,这才得了青眼。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回到宫中,一切自会恢复如常。”
齐泰欲言又止,在朱允炆的追问下才说道:“殿下有所不知,皇爷一月前推行的财政改制,虽然在南直隶铺开,但再往下推进就难了。除了士族豪绅的阻力,最难对付的其实是各地藩王为首的势力集团。”
洪武年间,藩王权柄远胜地方官员,肩负着守土卫疆的重任。
听到这里,朱允炆心头一喜。黄子澄也感慨道:“想不到我们屡次进言削藩都被严词拒绝,如今皇爷推行的新政反倒与藩王利益冲突,让我们得以坐观其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等等!”朱允炆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这次各地藩王入京,名义上是因父王病重……”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嘴角已不自觉地上扬。
黄子澄会意笑道:“殿下明鉴!除了几位性情耿直的王爷,其余人多半是来探听风声、诉苦求情的。皇爷这些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真不知他们此番会如何应对。”
朱允炆脸上的喜色愈发明显,仿佛已经看到了转机。
“齐先生、黄先生,往后还要多多倚仗二位打探消息了。”
黄子澄郑重说道:“天下安定、重兴仁政,正是臣等毕生所愿!为殿下效力,更是臣等心甘情愿!”
朱允炆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欣慰。
先前被祖父拒绝的不快,此刻仿佛都已消散无踪。
……
“第一幅画虽然已经查验过,”
“但现在,全部重新核对!”
同一时刻。
朱元璋的寝宫之内。
三人已回到此处。
朱彪与朱允熥正对着第八幅画像,验证他们的推测。
第一幅,最左侧的位置上,再次显现出一个小沙弥。
第二幅,另一个角落,浮现出一张圆饼。
第三幅,出现了一个微缩的婴儿形象。
第四幅……
第五幅……
随着每一幅画依次拓印,
对应的标记接连显现!
直到第六幅图!
再度与马皇后的画像重叠,
竟呈现出一柄完整的玉如意!
这景象令朱元璋震惊不已。
他此时才察觉,
每次图像与他们的“画”全然不同。
若说画中所见是简单、苍白、零碎的,
那么重叠之后,
所出现的相应标记,却皆是完整而美好的!
朱元璋见此情景,心中愈发确信……
自己先前的猜测全然无误!
这全然是咱大孙在托梦于咱!
至于标记变得“美好完整”的深意,
朱元璋暂时尚未参透。
终于……
朱彪拿起最后一幅图。
这一刻,
无论朱元璋还是朱允熥,眼中都涌起浓重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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