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带来的混沌如同潮水,时涨时落。林克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挣扎,时而感觉置身熔炉,时而又如坠冰窖。剧痛是永恒的基调,但总有一股清凉温和的力量,在他即将被吞噬时,将他拉回现实。那是玛琪诺无微不至的照料,是卡普粗犷却有效的伤药,或许……还有门外那道沉默却始终未曾离开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持续的高热终于渐渐退去。沉重的眼皮颤抖着,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光线映入眼帘,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木质的天花板和从窗户透进来的、温柔的晨光。
他……活下来了。
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他试图发声,却只发出一声沙哑的气音。轻微的响动立刻引来了关注。
“林克!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玛琪诺惊喜地低呼,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扶起他一点,用勺子一点点喂他喝下。
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林克的意识清醒了不少。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玛琪诺疲惫却欣慰的脸,虚弱地挤出一个笑容:“玛琪诺小姐……谢谢您……”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玛琪诺眼眶微红,“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可吓死我们了!卡普先生说你命硬,一定能挺过来!”
三天三夜……林克心中一震。他尝试动了一下,背后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
“别乱动!伤口很深,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缝了线,千万别崩开了!”玛琪诺连忙按住他,语气带着后怕。
林克乖乖躺好,目光扫过房间。这里似乎是玛琪诺酒吧二楼的卧室,陈设简单却整洁。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紧闭的房门上。门外……有人吗?
仿佛感应到他的疑问,玛琪诺轻声说:“路飞那孩子,守了你两天,昨晚被卡普先生硬拎去睡觉了。艾斯他……”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他一直在外面走廊……没怎么离开过。”
林克的心脏猛地一跳。艾斯……一直在外面?
又休息了一天,在林克强烈的坚持和玛琪诺确认伤势稳定后,他终于被允许稍微坐起来一点,背后垫着柔软的枕头。虽然动作依旧小心翼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但至少,他恢复了基本的行动和思考能力。
这期间,路飞每天都会像旋风一样冲进来,咋咋呼呼地汇报他又打了什么猎物、卡普怎么“虐待”他,然后被玛琪诺以“需要静养”为由轰出去。卡普也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是检查一下伤口,哼唧几句“死不了就行”,然后丢下些稀奇古怪的“补品”(多半是各种难吃的野兽骨头汤)。
但艾斯,始终没有进来。林克只能偶尔听到门外走廊上,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或者背靠墙壁坐下的细微声响。那道沉默的身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却又以一种固执的方式,宣告着存在。
林克知道,不能再等了。伤势的好转是暂时的,而那道心墙的裂缝,却需要趁热打铁。艾斯此刻的坚守,源于愧疚和动摇,但这种情绪是脆弱的,一旦他退回森林,用时间抚平波澜,一切可能又会回到原点。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完成那件最重要的事。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橙色。路飞刚刚被卡普抓去进行“康复训练”(单方面挨揍),玛琪诺在楼下准备晚餐。走廊外,一片寂静。
林克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慢慢挪到床边。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那是他前几天醒来后,悄悄拜托玛琪诺帮忙准备的。
里面是三个粗糙的木杯,还有一小壶清水。他原本想找点酒,但玛琪诺坚决不同意,只好以水代酒。仪式,重于形式。
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门口。每动一下,背后的伤口都传来尖锐的抗议。他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深吸一口气,他轻轻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艾斯果然靠墙坐着,抱着膝盖,帽子扣在脸上,似乎睡着了。但林克开门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他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显然醒着。
听到动静,艾斯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警惕地看向门口。当看到是脸色苍白、扶着门框勉强站立的林克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下意识地想站起来离开,身体动了动,却又僵在原地,只是偏过头,避开了林克的视线。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林克没有在意他的回避,他靠在门框上,缓了口气,举起手中的布包,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轻,却异常清晰:“艾斯…能…帮个忙吗?叫一下…路飞。”
艾斯身体一僵,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林克看着他,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有点事…想和你们…一起。”
也许是林克苍白的脸色和恳切的语气起了作用,也许是那句“和你们一起”触动了他。艾斯沉默了几秒,突然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的椅子。他依旧没看林克,压低帽檐,几乎是冲下了楼。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路飞大呼小叫的声音和咚咚咚的上楼声。
“林克!你终于能出来啦!什么事什么事?有好玩的吗?”路飞像颗炮弹一样冲上来,橡胶脸上满是兴奋。
艾斯跟在他后面,慢吞吞地重新走上楼,依旧靠在远处的墙边,双手插在口袋里,帽檐压得低低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林克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热情似火,单纯直接;一个冷漠如冰,浑身是刺。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布包放在走廊中间的地板上,慢慢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额头冷汗直冒),将三个木杯一字排开,然后拿起水壶,缓缓将清水倒入杯中。
清澈的水柱在杯中荡漾,发出悦耳的声音。路飞好奇地蹲在旁边看,艾斯则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注视着。
倒满三杯水,林克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路飞,又转向远处那个紧绷的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而真诚:
“路飞,艾斯。”
“我们……结为兄弟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路飞眨巴着大眼睛,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热情:“兄弟?!就像故事里那样吗?太好了!我们要做兄弟!林克!艾斯!我们做兄弟吧!”他兴奋地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就去端杯子。
而远处的艾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双眼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恐慌的抗拒!他死死地盯着林克,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戏弄或阴谋的痕迹。
“开……开什么玩笑!”艾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带着尖锐的讽刺,“兄弟?谁要和你们做兄弟!别自作多情了!我不需要!”
“为什么不行?”路飞不满地叫起来,“做兄弟多好啊!可以一起冒险,一起打架,一起吃肉!”
“闭嘴!白痴!”艾斯暴躁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你懂什么!兄弟?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不过是互相利用,或者……等着被背叛而已!”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偏执。
林克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等艾斯将内心最深的恐惧说出来。
“艾斯,”林克的声音不高,却像磐石一样稳定,清晰地传入艾斯耳中,“你看看我们。”
他指了指自己背后厚厚的绷带:“这伤,是因为我把路飞,也把你,看作值得保护的人。”他又看向路飞,“路飞把你当作可以分享肉、分享冒险的伙伴。”最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艾斯身上,无比认真:“而我们,都没有因为你所谓的‘恶魔之子’的身份,而远离你,害怕你,或者想要利用你。”
“兄弟,不是靠血脉决定的。”林克一字一句地说,目光灼灼,“而是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靠愿意为对方挡刀的情谊,是靠危难时不抛弃的坚守,是靠即使被拒绝、被冷眼相待,也依然想要靠近的这份心意!”
艾斯如遭重击,浑身剧震,后面的话语如同利剑,穿透了他层层包裹的硬壳,直刺内心最柔软、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怒斥,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林克苍白而真诚的脸,看着路飞那双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又想起森林里那奋不顾身的一挡,想起这三个日夜在门外的徘徊……坚固的心防,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我……”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答应的勇气却又迟迟鼓不起来。他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内心在天人交战。
路飞看看林克,又看看艾斯,虽然不太明白艾斯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他能感觉到气氛的凝重。他难得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艾斯。
走廊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只有三人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掠过窗口,将三个少年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林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是艾斯必须自己跨越的坎。他能做的,就是点燃火种,然后,等待。
艾斯会接受吗?这杯以水代酒的“结义酒”,能否融化他心中那座冰封的孤岛?悬念,如同窗外渐沉的暮色,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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