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突如其来的传唤,让林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一眼对面铺位,艾斯虽然闭着眼,但呼吸节奏显示他并未沉睡,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路飞则早已鼾声如雷。林克对艾斯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跟着传令兵走出了弥漫着汗味和压抑呼吸声的宿舍。
走廊里灯光昏暗,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传令兵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带路。林克大脑飞速运转,猜测着各种可能。是白天的负重训练表现太差?是德里克或巴顿士官背后打了小报告?还是……与卡普的关系引发了什么额外的“关注”?
出乎意料的是,传令兵并未带他去冷面教官的办公室,而是来到了另一栋相对安静、带着书卷气息的办公楼,停在了一间标有“战术理论教研室”的门前。
“进去吧,菲欧娜少校在等你。”传令兵说完,便转身离开。
林克压下心中的疑惑,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新兵制服,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清晰、冷静,带着些许知性气息的女声传来。
推门而入,房间内灯火通明,书架上摆满了卷宗和书籍,空气中弥漫着墨水和旧纸张的味道。一位穿着合体校官军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一丝不苟挽在脑后的年轻女军官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批阅着文件。她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清秀,眼神锐利而专注,肩上的少校肩章显示着她的军衔。
“新兵N-0773林克,报到。”林克立正敬礼,动作还有些生涩,但尽力做到标准。
菲欧娜少校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指向旁边一张椅子:“坐。看看这个。”她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对面。
林克依言坐下,拿起文件。那是一份试卷,标题是《海军基础条例与航海常识阶段性测评》,正是他们今天下午文化课上随堂测试的卷子。而这份,正是他自己的。
他快速扫了一眼,右上角用红笔批注了一个醒目的“优+”,下面还有几行细小的评语:“逻辑清晰,见解独到,尤其第三题论述,角度新颖,超出预期。”
林克心中稍定,但更加疑惑。一次普通的随堂测试,值得一位少校深夜单独召见?
“你的答卷,很有意思。”菲欧娜少校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透过镜片,带着审视的意味,“尤其是第三题:‘论东海常见海流对沿岸巡逻舰队补给线的影响及应对策略’。标准答案无非是记录海流周期、设立中转站等老生常谈。而你……”
她点了点试卷上林克书写答案的区域:“你提到了利用季节性洋流的周期性变化,设计动态补给路线,甚至初步量化了不同路线下的时间与物资损耗对比模型。这些思路,不像是一个东海小村庄出来的新兵能具备的。更不用说,你用的某些数学推演方法,很……特别。”
林克心中一震。他在答题时,确实下意识地运用了一些前世记忆里模糊的运筹学和基础数学模型,试图更精确地分析问题,没想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迅速冷静下来,谨慎地回答:“报告少校!我只是……平时喜欢观察和思考。风车村靠海,经常听渔民和水手讨论天气海流,自己瞎琢磨的。”
“瞎琢磨?”菲欧娜少校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似笑非笑,“能琢磨出简易线性规划模型的雏形,你的‘瞎琢磨’可不太一般。”
她没有继续深究,转而拿起另一份文件:“还有上次的《世界政府加盟国法律基础概述》测试,关于‘非加盟区域冲突中,海军介入的合法性边界’一题,你的论述也跳出了单纯的法条引用,引入了‘实际控制区’和‘人道主义危机阈值’的概念进行讨论。虽然观点尚显稚嫩,但视野和思维方式,与同期新兵截然不同。”
林克沉默着,没有接话。他感觉到,这位菲欧娜少校并非在质疑他,而是在评估,一种发现特殊人才时的、带着好奇和探究的评估。
“负重训练,感觉如何?”菲欧娜少校突然话锋一转。
林克愣了一下,老实地回答:“很艰难,但……似乎能感觉到身体在适应。”
“嗯,”菲欧娜少校点了点头,“负重训练,看似只是增加重量,实则是对肌肉群协同发力、能量代谢效率、乃至神经募集能力的系统性重塑。它是海军六式‘铁块’和‘剃’等技巧最基础的身体准备。可惜,大部分新兵,包括你们的教官,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林克心中掀起了波澜!她竟然直接将负重训练与六式联系了起来!这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也让他对这位文职教官刮目相看。
“我看过你的体能报告,”菲欧娜少校语气依旧平淡,“身体基础薄弱,力量、速度均不达标。但神经反应测试评分异常,意志力评估极高,理论学习和逻辑推理能力……更是突出。”她顿了顿,直视林克的眼睛,“在海军,纯粹的武力固然重要,但大脑,同样是强大的武器。甚至在某些层面,比拳头更致命。”
林克隐约明白了这次召见的用意。这位菲欧娜少校,似乎看中了他的“脑子”。
“新兵营的训练,对你来说,体能上是地狱,但理论上,恐怕是浪费时间。”菲欧娜少校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古朴的书册,递给林克,“这本《海军战术推演基础案例集》,拿去看看。里面有我的一些批注。下次理论课,我会增加一些……更有趣的题目。”
林克双手接过沉甸甸的书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知识分量。这是一种认可,更是一种期待和……投资。
“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你另外两位……特别的同伴。”菲欧娜少校意味深长地说,“专注于你擅长的领域。在必要的时候,展现出你的价值。海军,需要的不仅仅是冲锋陷阵的勇士。”
离开教研室,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林克的心情复杂难言。手中的书册沉甸甸的,菲欧娜少校的话也在他脑中回响。他没想到,在备受体能煎熬和“关系户”污名化的困境中,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在另一个赛道上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认可和机会。
这无疑是一条险峻但可能更具潜力的道路。发挥智力优势,深入海军的知识与决策体系,或许能更快地接触到核心信息,为未来寻找萨博、应对复杂局势积累资本。但这也意味着,他可能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与路飞、艾斯“野蛮生长”的路径产生分野,甚至要保守一些秘密。
悄悄回到宿舍,艾斯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林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事,将书册小心地塞入枕头下。路飞依旧睡得香甜。
躺在床铺上,林克毫无睡意。白天的疲惫被一种新的兴奋和忧虑冲淡。菲欧娜少校的出现,像是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在海军体系内另一种生存和上升的可能性。
然而,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份“青睐”背后可能隐藏的风险。展示过人的智慧,同样会引人注目,甚至可能卷入文职与实战军官之间的派系纷争。而且,如何平衡自身发展与兄弟之间的羁绊,也是一个需要谨慎处理的难题。
第二天上午,是理论大课《世界地理与战略要冲解析》。讲师在台上照本宣科,台下新兵们昏昏欲睡。路飞早就趴在桌上流口水,艾斯强打精神盯着黑板,眼神却已放空。
讲师讲到伟大航路某处气候异常的海域时,提出了一个开放性问题:“假设一支中型舰队在此区域遭遇突发风暴,通讯中断,该如何最大化生存几率?”
台下一片寂静。这种问题远超新兵的知识范畴。
讲师似乎也没指望有人回答,正准备自问自答。这时,林克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
在讲师和少数清醒同学惊讶的目光中,林克站起身,结合昨晚翻阅案例集的启发和前世的一些地理知识,条理清晰地分析了利用洋流碎片带寻找临时锚地、根据星象和海洋生物活动判断大致方向、以及优先保全指挥舰和医疗物资等几点建议。虽然细节粗糙,但思路清晰,角度新颖。
讲师听得频频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很好!N-0773林克,你的思路非常具有战术素养!坐下!”
一时间,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克身上。有惊讶,有好奇,也有……如德里克等人眼中,愈发浓烈的嫉妒和阴沉。
林克平静地坐下,他能感觉到身旁艾斯投来的、带着一丝复杂意味的目光。他知道,这份“答卷”,已经开始悄然改变他在新兵营的处境。机遇与风险,如同双刃剑,已然出鞘。而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需要他更加审慎地权衡。悬念,随着讲师继续的授课声,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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